李隼先前也说过,修炼血法的修士气劲异于常人,难免不会被人看穿。

“嗯。当年我重伤归谷,他便遣人上门明言,若想找寻医师治疗,只有用化血法交换。”

李隼抿了抿嘴。“从那时起,我便担心露了行藏,从未与人动手。”

难怪没什么进项……

他说只说怕露行藏,但李乘风见微知著,立刻推衍出更多信息。

在南域,外门弟子也好,散修也好,若没有家族供养,要么做刀口舔血的无本买卖,要么就只能接受雇佣,换取修炼资粮。

李隼不与人动手,就只能做些收入微薄的活计,坐吃山空之下,别说谋求筑基,就连自身修为都有不稳的趋势。

原先以为他只是因为根基受损,才放弃了筑基的希望。如今看来,资粮短缺,也是很关键的因素。

“回到南域后,我只出手过一次。”李隼轻描淡写道:“在深夜里,地处荒野,没有活口。”

身为活口之一,李乘风倒也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微微颔首道:“还有一点,你能确定他没有以人血炼法吗?”

经过一番深谈,事实更加清楚了。

在这场局里,双方固然不是势均力敌,但也各有优劣。

冯无恤自不必多说,筑基修士、宗门执事,还有先发制人的优势。

但他的劣势也很致命,血法筑基,饱受渴血之症的折磨,误以为李隼有救命的化血法。

李家呢,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练气后期的李隼,虽为宗门外门弟子,但独来独往,生死关头能够仰仗的宗门助力,竟然还是用家宅换来的。

势不如人不说,甚至连李平安的小命,都捏在敌人手里。怎么看,都像是以卵击石的死局。

但李家也不是全无胜理。

至少他们有混元宗的规矩撑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更直截了当的说,此时李家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执法殿,这个执掌宗门法规的暴力机构。

无论怎么讲,除了李乘风的行险一搏外,李家作为宗门治下的良民,并没有犯过错。

倒是冯无恤先是知法犯法,篡改庶务殿户籍档案,后又派人在谷内行凶,虽然暂时瞒天过海,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李乘风相信,只要执法殿想查,冯无恤不仅要断尾逃生,还得远离李家以避嫌。

是的,他不相信姓冯的会留下丝毫关联的罪证,就像他也不相信宗门会因为一个外门弟子,杀掉一个筑基执事一样。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李乘风想的甚好,若是冯无恤以人血炼法,他也不用发愁,该如何推动执法殿去查了。

只需一封检举信,他就能为宗门除掉这个隐姓埋名的炼血堂余孽!

“这些年,我也没见过他。”李隼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摇了摇头道:“但他肯定不敢以人血炼法。执法殿不是吃素的,他若真敢以身试法,也不会被折磨成那个鬼样子,更不敢继续留在宗门。”

仙魔不两立,这是山海界亿万生灵换来的血泪教训,无数血法高修魂飞魄散,又岂是冯无恤一个筑基执事所能糊弄的。

“在拿不到化血法之前,他不会对平安不利。”李隼摸了摸他的头,温言劝道:“这两天,你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通过升仙会。”

“那两天以后呢?”李乘风又拿出了一开始半步不退的劲头,反问道:“我还能吃上这样的饭,看到这样的人吗?”

李隼一时语塞。

在李乘风指向桌上饭菜时,他还能强作镇定,当指向里屋时,他也有些绷不住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狠下心来,只见他长舒猿臂,一把将咄咄逼人的李乘风抓起,牢牢抱在怀中,起身便要带回房间。

他用实际行动向李乘风证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李乘风对他如是。

他对冯无恤亦如是。

时隔数年,李乘风又一次回到了他熟悉的位置,想起当年一同经历的腥风血雨,他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力不如人奈何奈何?

沉默像是叔侄俩仅有的默契,一直持续到李隼将他安置到床铺上。

“隼叔,大道争渡,不进则退。”看着李隼离去的背影,他幽幽地说:“这汹汹世情又岂是逃避能解决的。”

顿在门口,李隼仰头长叹。

稚子都懂得道理,他又如何不知?若非事不可为,他又怎会连奋力一搏的勇气都没有。

“他还了我一封信。”李隼头也不回地说:“让我后天去谷外见面。”

好一个睚眦必较……

李乘风又一次加深了对冯无恤的认识。

当年李隼借信出气,扬言要替他收尸。现在他抓了李平安,又特意用信通知,其意不言自明。

看着李隼萧瑟的背影,李乘风有心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行了,爷们儿,睡吧。”

说罢,李隼吹灭烛火,关上房门。

李乘风独自坐在床上,一边消化着所有的信息,一边思索着破局之策。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却感觉比之前,更令人绝望了……

如何破局?

一夜无眠。

翌日,天刚蒙蒙亮。

李乘风带着一脸倦容,敲开了李隼的房门。

“事已至此,我还有个法子。”他故作镇定地说:“要不要赌一赌?”

苦思冥想整夜,经过反复权衡,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缺少李隼的认可和支持,纵使再好的法子,也出不了院门。

跟所有儿子被绑,老婆卧床的男人一样,苦熬一夜,李隼的脸色算不上好。

但当他听到李乘风所言,只是略微一愣,很快便郑重其事地反问道:“赌注是什么?”

有戏!

“命。”李乘风抑制着澎湃的心跳,一字一顿地说:“你、我、平安,我们仨的命。”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瞟了一眼仍在床上昏睡的卢二娘,李隼低头道:“爷们儿,你不欠我的。”

“是么?”

李乘风飒然一笑,咧着嘴说:“那从今天起,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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