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汴京内城,景明坊,白矾楼后的一处小院子。

“你确定长宁公主是为了救那个叫张修的去杀的人?”

珠帘之后,传来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

隔着帷幕,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身着红色烟罗软纱的丰盈婀娜女子,正坐在妆台前对镜画眉。

台上点着一支硕大的玛瑙似的红烛,火苗妖娆的舞动,撩的满屋浓浓的脂粉香熏人欲醉。

“是,属下的察子探的明白,张修昨日上午在西大街因与八个市井泼皮当街争斗,被军巡司逮捕入狱。当晚东三班处死的四十六人里就有那八人。此事与属下从张修口中探的消息印证无二。”吕光庭全无三个时辰前轻浮浪荡的神色,一本正经的恭敬回道。

他此时站在帘外,戴着顶银丝簪花小冠,着深蓝线金大袖道服,腰间系丝縚,坠一白玉,脚踏马皮靴。

配上他俊秀温润的面庞,真是好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

“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昨晚官家担心了一整晚,怕是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缘由。”

“昨天情况有这么严重?”吕光庭皱眉道。

“恐怕,比你想的还要严重。长宁公主平日一向低调,东三班平日也就点卯听差,轮班值训,谁能想到她一出手就是这般动如雷霆?昨晚西府上下和两司六位管军全在偏殿待命,吵了一整晚没睡,如果不是官家压了下去,铁骑、控鹤两军昨晚就要进城了。”

“这......”

吕光庭大吃一惊。上一次殿前司两支上军入城,还是十七年前当今皇帝发动兵变上位的时候!

张兄你这段位真是高的离谱了。

“本来这种小事跟官家说一声,让武德司亲从去办,想杀谁还不是她说了算?她到好,报都不报就把带甲殿侍全副武装派出去当街处刑,还专门挑人烟稠密之处,这像什么话!”女子放下眉笔,似乎没留神画歪了眉毛,声音便有些恼怒。

吕光庭略沉默了一会:“那接下来属下怎么办?”

“二皇子府和京东路略卖男童的事你就先别管了。盯住张修,尽可能从他身上弄清楚长宁公主那边的情况。这事闹的这么大,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对。”

“你是说.....”吕光庭心下一凛。

女子语带讥讽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就是个痴情少女救情郎的故事?”

“呃.......”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张修这样的人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模样。

“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个调调?多聪明美貌的女子,只要爱上一个男人就满脑子全是他,恨不能整天贴着他,变的跟个傻子似的,只对他死心塌地,什么都不管不顾。”红衣女子讥笑道。

“属下...明白了。”吕光庭涩声道。他心脏砰砰砰直跳,额头上冷汗直冒。确实,自己压根没往深处想。

“我在白矾楼十一年,见过多少男人,哪还不明白你们那点心思。更不要说长宁公主这种绝顶聪明,大智异于常人的女子。若真拿她当幼稚怀春少女,我早不要干这个领班了。”

“卑职惭愧。”吕光庭忐忑道。

女子语气稍微和缓了些,换了个话题:“张修这个人,你跟他接触这段时间,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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