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去两人都沉默,到了楼下,程中谋才问:“南照,你是不是遇到了难处?怎么突然不买车了?”

李南照迟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今晚他顺道等她、送礼品给外婆都是幌子,他想问她要不要帮忙才是真。

她突然想起黄秋菊说程中谋喜欢她。

当时她毫不犹豫地反驳了黄秋菊,此刻她有些不敢确定了。

程中谋两母子跟外婆交好,顺带照拂她、接她回家,这些都说不上不对。

但他对她好,时刻关注着她的需要,还怕这份好给她负担,每一个举动都小心翼翼,就很难让人不想歪。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

夜色里,他静静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李南照头皮发麻,她特别怕程中谋会冲动说出什么话来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扯出一个笑,道:“确实遇到一些难处,不过我能应付,车子可以以后再买。”

话已至此,程中谋道:“行,你回去吧,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李南照点头,道谢下车。

有需要也不会找他了。

她有男朋友,如果明知道程中谋对她有意还找他帮忙,那她成什么人了?

程中谋开着车继续前行,原本他是要直行的,但在等信号灯时,他突然打了右转灯,拐向右边的道。

车子一路开向郊区的海边,开向了度假村的停车场。

二十几公里外的机车俱乐部,守夜的老刘看到程中谋突然冒出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程中谋没有多说,只埋头挑了一辆黑色重型机车,随后穿戴上全套护具,开出滨海大道。

机车像一匹融入夜色的骏马,带着呼啸的气势飞驰在空无一人的道上。

猛烈的寒风抽打在身上,他似乎毫无察觉,只一味向前。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纵使他有舟可渡海,有山路可行,可她对他关闭了心门,他注定是无门可入。

这一夜有人安睡,有人失眠,还有人在飞驰的道路上追逐失落的心。

次日是周六,阴天。

十二月的天气本就阴冷,再下点细雨,那种冷似乎能沁入骨头缝里,让人发抖。

外婆和周明柔坚持要陪李南照来医院,张文焕也来了。

周明柔看到张文焕时眼前一亮,悄悄对李南照说:“你这男朋友不错,看起来清秀干净,没有普信男那种油腻恶心。”

李南照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给周明柔介绍自己的男友,此刻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寒暄。

李南照昨天已经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做了各种术前检查,等会儿要做全麻前的准备。

她担心外婆,叮嘱周明柔带外婆回去,她很快就好,张文焕留在这里就够了。

周明柔叹气道:“怪不得奶奶疼你,你都这样了还惦记奶奶。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一会儿就出来了,我们都在这等你。”

在手术室门外等待时,李秀珍一直沉默,只是紧紧攥着周明柔的手。

周明柔安抚道:“奶奶,没事的,只是一个小手术。”

李秀珍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掠过张文焕,再想想张文焕那个心眼子多的母亲,她心里有些凉。

她刚才借着去上洗手间的时机,拿李南照的检查报告去问过妇科医生。医生说要相信医学技术,只是将来要孩子可能有些困难。

李秀珍躲在厕所里,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想着青宝这孩子怎么命这么不好,每次在她快要触到幸福时,命运就给她踹一脚?

李秀珍觉得自己老了,陪不了青宝多少年,她盼着青宝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能有一个男人护着她。

原本李秀珍看不中张文焕,更希望青宝跟程中谋在一起。现在看来怕是两个男人都没戏,毕竟他们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哪个当妈的愿意让自己的独子娶一个生育艰难的妻子呢?

哭过后,李秀珍抹去眼泪,若无其事走出洗手间。

期间她看到周明柔的手机响个没停,最后一次她大发雷霆,冲着手机吼道:“是不是我不在你们都不活了?你们是断手断脚还是智障,照顾一个六岁的孩子有多难?我没嫁给你时,你和你妈都不吃饭了吗?怎么就非得我回家做饭,什么毛病!”

李秀珍听得忧心不已。

以前周明柔也是一个明媚的小姑娘,现在被婚姻磋磨得脾气越来越大,邵凯竟然还有脸说她越来越像泼妇。

三个孙女,个个都让李秀珍操心。女人一进入婚姻就身不由己,遇上的男人厚道还好,遇上不厚道的,日子都是苦水里泡出来的。

张文焕沉默坐在一旁,时而安抚李秀珍几句。

两个多小时后,术后的李南照被送进病房休养。全麻的药效还没过,她还在昏睡中。

周明柔担心李秀珍的精力跟不上,苦劝她跟自己回家歇着。

李秀珍本来不愿意,周明柔说:“奶奶,我不知道青宝喜欢吃什么,你跟我去超市买食材给她做点吃的吧。”

李秀珍就随她离开,还想着要请护工照顾李南照。

张文焕赶紧拦住,说自己能行,不用请。

他知道自己平时离得远、工作忙,如果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表现,那要他这个男朋友有何用?

李秀珍看他态度坚决,只好说:“有任何情况一定得跟我们说,我过来陪她。”

李南照醒来时天幕已经全黑了,室内依稀能听到北风穿过窗户缝隙时的呼号。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张文焕守在身旁,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张文焕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叫医生?”

李南照摇头,此刻她的意识是模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

病房里有三张床,靠墙的那张床空着,中间床上躺着一个年约六十的大妈。

大妈一张圆月脸上透着一种丰衣足食的喜庆感,她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正常的了,打了麻药后有些人会恶心呕吐,有些人会控制不住哭,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张文焕伸手想抱李南照,又担心碰到她的刀口,只能紧紧拉着她的手问:“你要不要喝水?”

李南照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白蒙蒙的,张文焕的声音时近时远,她很努力撑着意识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她咬着牙摇头,又点头,头更晕了。

隔壁床大妈听到张文焕问李南照要不要喝水,赶紧说:“医生没交代家属吗?她全麻后不能这么快喝水和吃东西的。”

张文焕有些尴尬,手足无措。

他工作忙,负责的项目又到了要紧阶段,请三天假已经是极限。术前各种检查都是李南照一个人去做,她不让谁陪同,他自然不知道医生交代了什么。

张文焕出门去找医生,大妈对着李南照感叹道:“你对象对你真上心,你昏睡时他一直拉着你的手舍不得放。”

李南照意识涣散,只觉得耳边呱呱的有什么在吵闹,她抱着脑袋嘟囔道:“我再睡一会。”

没过多久她又眯过去了。

医生过来检查过,说没问题,又叮嘱了一遍术后护理各种要点。

张文焕打电话给李秀珍说李南照醒了,不用担心。

李秀珍哪里坐得住,她又让周明柔陪她来医院一趟。

可李南照一直在睡觉,周明柔担心老人熬不住,再次把她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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