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倒是忘了件要事。”

迎着庄吾几乎凝为实质的视线,羊男自在地整了整衣领。它的西服一尘不染,皮鞋锃亮,与遍地的血污形成鲜明的反差。

“在谈正事之前,有必要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鄙人来自逐夜俱乐部,姑且称鄙人为羊绅士好了。”

庄吾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像羊绅士的话语只是无足轻重的虫鸣。“这些都是你做的吧。”他问道。

“但凡谈事都讲究先后顺序,阁下不必心急。”羊绅士悠然说道。

“另外,阁下也不必担心对谈中断:这片空间已然被反休谟抑制器从主世界分隔,在抑制器停止工作之前,这辆列车将永远行驶下去——并且,阁下手中的那枚硬币,也无法将您传送到其他世界。”

“虽说调用反休谟抑制器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若是为阁下使用,那便是值得的。”

倏地,它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庄吾。“站立对谈颇为不雅,阁下不妨与鄙人一同坐下面谈。”

在它身侧与对面的座椅上,刺目的血污被看不见的手抹去,变得光洁一新。

见庄吾站立不动,它随意地笑了笑,旋即落座在干净的座椅上。“想和阁下相谈的事情颇多,要先捡出一件倒是颇费脑筋。那么,鄙人便先从自己的来意开始说明吧。”

它交叉双手十指,面色郑重地说道:“鄙人希望,阁下能够拒绝成为所谓的执行者。”

“想必阁下已经知晓,执行者为何物吧。不知您是如何看待执行者的呢?铲除畸变的白细胞,亦或是遏止山火的救火员?”

列车中的气温似乎变低了。庄吾一言不发,好似没听到它的话一般。

羊绅士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面前人类漠然的目光让它有些不适:那是仿佛将自己视为死物的眼神。

它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但须知,人类史的末日将不可避免地到来。就像救火员无法制止已然扩散的山火,医生无法治疗病入骨髓的恶疾,执行者的所有努力,都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执行者们注定无法挽回泛人类史注定的毁灭。他们不过是一群扑火的飞蛾。”

“那么,”庄吾问出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二句话,“你是说,你是出于对我未来前途的考虑,才千里迢迢找到我,特地说明这一点的吗?”

“正是!”羊绅士抚掌而笑。“根据先知所言,阁下将来会成为响当当的大人物,伟力归于自身,凭借一己之力便可在各界掀起狂风骤雨。”

“然而,若是成为了执行者,阁下的未来便会早早走入倒计时:哪怕是阁下,也不可能挡住泛人类史末日的绝对浪潮,不过自断前途,徒然早逝罢了。”

“所以?”他漠然地反问道。

“所以,阁下不妨来到我们这边,或者说,来到末日的这一边。”

羊绅士站起身来,正色说道:“既然末日的到来无可避免,那么加入其中又有何不可呢?”

“与其作为人类死在即将到来的末日中,倒不如抛开这累赘的身份,与我们合流——逐夜俱乐部只是信奉末日的无数组织中的一个,倘若阁下看不上我们,大可自立门户,我们也必将提供全力支持。”

言及于此,羊绅士停下讲述。

它神色悠然自在,似乎已经认定了庄吾的回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庄吾走到羊绅士的面前,低头俯视着它的面孔。

“这些——”他抬起手,指向身后血肉残肢的构景,“——全都是你做的吧?”

“的确如此。”羊绅士似乎是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为何阁下要纠结于这个问题呢?”

“回答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凝视着羊怪的纯黑双目,庄吾问道。

“这难道需要某种理由吗?”像是不得其意,羊绅士疑然问道。“他们与阁下不同,只是低微的虫豸罢了。阁下难道会把丑陋的爬虫留在会客室中吗?”

“至于墙上的箭头,自然是我用这些虫豸的血所画。这大抵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用处了。”

闻言,似乎已然确认某件事,庄吾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羊怪正欲说些什么,在那之前,庄吾捏住了它细窄的面部,吐出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你果然是只死不足惜的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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