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你身形,许是二十八岁上下,丙申年生人,”方宁上下扫过他两眼,接着说,“生辰则在丙申月,癸亥日。三年前,你虽然一直康健,但去年父母中有一人病逝。你遗传了病故亲人之旧疾,如今已多次显出,暂无良药可医。”
“家里祖上行商,但到你这脉已然式微,不能给你多大助力。然而你自幼聪慧,大抵是武艺过人,只是脾性大,行事容易操之过急。你若有妻子,多是已然病逝。”
听罢此言,白衣青年身形瞬间像是被人定住了似的。
片刻,他才心甘情愿地俯身下拜道:
“娘子说的不错。此前多有怠慢。”
然而他刚说完,脸上却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只是术数这种东西实在是玄之又玄,请娘子等一等,为我阁中人再算一卦。”他摇起墙边的木铎,从楼上再召来一人。
来人身高与青年相仿,衣袍宽大,看不出明显身形,只是朝几人揖手说了自己的生辰,岁数倒是颇为年轻,是个与司宴岁数相近的少年。
方宁仅默念了一遍来人所说的日子,便轻笑道:“二位真会戏耍人啊。生辰八字来说,如果他是个男子,应已夭折,只有女子才活下来。声虽为男,我当唤娘子才对。”
听闻方宁此言,来人款声下拜,恭敬地开口:“娘子明察。”
少年这回的声音竟换成了一个女子!
当下,无人不对方宁心悦诚服。
“既然技艺展示过了,那么接下来千机阁应能与我们谈生意了吧?”方宁也不啰嗦,看向二人。
千机阁二人面面相觑,踌躇之间,白衣男子上前一步,向方宁两人拜言道:
“娘子技艺果然高超。只是二位是结伴入阁,恐怕另一位客人也需一同略施一手。”
沈昱听完并未回话,撤身后退一步,掀袍而动,翻手之间,掌心摊开,上面立着一方木匣。
眨眼间,木匣发出细微的咔咔声,指间微微拨弄两下,立刻变成了一张小弩弓。再一反手,木弩化作匕首,有薄刃从中弹出。沈昱将匕首旋转指尖,停下时,又变为了一只木鸢,手臂一动便振翅而起,巡空掠过。
须臾间,案上瓷杯应声而碎,木鸢重新飞回沈昱手上,停在掌心,自动变回了那只木匣。
沈昱收回机关小物,略作一揖:“无他,不过是一些奇技淫巧吧了。”
阁内一时没了声音。
一旁的司宴看得目瞪口呆。
“这回总可以了吧?”方宁笑吟吟地问。
“请,阁下请说。”白衣青年语气恭敬起来。
不过,在得知两人想要查寻几月前《天魔仕女图》的买主后,给出回应却颇为难堪,直言夜市鱼龙混杂,浑水摸鱼之人不在少数,况且还不知具体时日,寻找难度剧增,恐怕爱莫能助了。
白衣青年将三人送到门口,诚恳至极道:“但我们定会不遗余力的寻找。无论找到与否,此单都不会收二位的酬金。只望来日阁中有难,两位能前来相助。”
白来一趟。司宴有些气馁和不好意思。
但方宁二人倒无所谓。
三人走出千机阁,沿着之前的路往回走。
折腾一夜,多宝街的夜市也到了闭市的时候。灰袍的巡街人已经敲着锣鼓开始赶人。
爬上漫长如夜的幽暗石阶,暗道口的老者已经在静室内等候他们多时。
三人掀开店铺后门的帘子偷溜出去,此时尚且长夜未央。等走到原来的墙根,换下面具和黑袍时,方宁二人才忽觉四方明亮,颇有重见天日之感。
方宁舒展身体,脑子里重新想起了香思锦的事,打定主意等到天明时去叶府打听一番消息。
司宴领着三人重新在小巷里绕起路来,天方浮白,街上静得发冷,不时能听到枝头传来鸟鸣声。
秋日寒风萧瑟,风卷无人,枯叶落地。
司宴嘎吱一脚踩上落叶,就要走上街头,却听有人声从街的另一边响起,却见两人着素缟麻衣,活像在服丧,手里不知拎着什么报丧的东西。
方宁眼疾手快,拉住其中一个报丧人:“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吓了一跳,见到方宁是个女子,才缓了口气,镇定心神,回她了一句:“是叶府的那位——香思锦的那个叶府。他家的老爷啊,昨儿夜里死了!”
“因何而死?”方宁一边追问,一边心道倒霉,想什么什么就完蛋。
“虎仙报复。索命来了。”报丧人急匆匆撂下话,甩下三人,快步赶回同伴身边。
“你们还不知道吧。”司宴唏嘘着感慨两声,讳莫如深的告诉方宁、沈昱,“外面都传,叶老爷叶青忠在白虎山救了一只虎仙的幼崽,得虎仙所赠秘方,才制出了香思锦。穿上香思锦的人,可容光焕发,皮肤滑嫩,香风环绕,更有人传言香思锦能延年益寿。”
方宁不以为然,“既然是白虎报恩,又怎会反噬呢?这其中定有问题。”
“谁说不是呢?不过呀,从今后,叶家在衣服锦缎的竞争中,难拔头筹咯。”司宴的话中带着喜气儿,与街尾传来的报丧铜锣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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