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觉得,有张大网逐渐开始收拢,可她却没有身处其间。

但孙府在,大伯父在,三叔在,铜官他们也在。

“嗯。”

铜官定定看她,轻轻应声。

旋即却咧开了嘴角,眉眼染上浓郁的笑意,“二小姐,你放心。我家清贫,自小流离无所依,为了活下去什么没做过?这条贱命,我还稀罕得很呢。”

“不过是开个玩笑,举个假设罢了。”

他福了福身子,佯做赔礼,“戏本里不就多是如此?家中逢变,小姐少爷因此牵缘,铜官身边认得的最尊贵的少爷小姐就是您和赵公子了。因此好奇,你们是否也会乱世携手……”

“只是不想,二小姐想岔了,叫您担心,是铜官错了。”

他再次低眉欠身,将赔礼道歉之事做得十足。

孙耀华也被他逗乐,心里稍稍放下些,好笑道,“小看我了不是?我孙耀华就是与他赵瑞华有什么,也不会是靠他安身的。我俩啊,只能做那穆桂英与杨宗保!”

她其实并没有要与赵瑞华有什么的意思。

只不过像是和朋友开个玩笑,偶然说起谁,就假设个可能。

不是真要这么做。

但铜官听了,却是怔然。

顺着她的话想到那样的画面,也不免道一声“的确般配”。

孙耀华还有别的事,便不与他再多说,留了句“再见”,就匆匆离开了。

铜官看着她的背影,将那句来不及说出的“再见”轻轻吐出。

再见。

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了。

低头,看到那几张叠在一起的照片,最上面是他和她在后台还没装扮起来的合影。

他穿长袍,她着洋裙。

即便看不出来颜色,只这款式就不会是一路人呢。

民国一十八年,春将去夏要来的时候,京城又发生了件大事儿。

又变天了。

原才打进来不到一年的新政府又没了。

南边儿的政府出手了,派兵一锅端了政府楼里那群尸位素餐、通敌卖国的败类。

今儿一早,那广场正中央就将原红黄蓝白黑的五色旗换成了青天白日旗。

只是没升起来,降了半旗。

“怎么了这是?新旗帜不好好挂着,降一半儿是为何?”

路人不解,稀奇道。

另一人啧了声,把手上才买的报纸展开,“您没看今早的大新闻吧,这旗子是为孙府的两个老爷降的。”

“哦?”

路人斜眼儿看去,只一眼便正了神色,面露感慨,“一府两英雄,值得,值得啊。”

旁边的人也跟着不住点头,“谁能想到,咱京城最能敛财的主儿竟也是个寸土不让的铁血汉子?那出了名的吊儿郎当全靠父兄的孙三爷,醉生梦死大半辈子,竟也临死前做了回楚霸王!”

路人抿了抿嘴,心里也被这兄弟二人的举动烧了个热血沸腾。

“爱钱也爱国,商女也知了亡国恨,您能不佩服?”

“佩服啊,怎么不佩服?我等不也是些蝇营狗苟挣扎过活之辈……”

两人边走边说,话音被逐渐嘈杂的街边叫卖声掩盖。

但他们身后降至一半的旗子,却依然飘扬。

孙府白幡挂满,白布条又系了一树又一树。

愁云惨淡万里凝。

孙耀华怎么也没想到,三老爷最后是联合了南边的政府,以自己为饵,诱敌深入。

最后里应外合,将那些臭虫一锅端了。

“维芳阿姨,府里就剩下这些孤儿寡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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