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坂郊外的山中,极乐馆。
这是一间山中大屋,大屋前是一道山溪和一座精致的小桥,穿和服的漂亮女孩们在小桥边迎送宾客,挥舞着火烈鸟羽毛的桑巴舞女踩着鼓点扭动身体,包着印度头巾的服务生们来来往往给客人拎行李。
司机撑着伞为乘客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搂着披裘皮的妖娆女人。
女人们的高跟鞋敲打在石板上,她们竭尽全力走得袅娜多姿,紧身裙下的曲线绷得紧实。
大屋前后都有穿西装的男人在游荡。
他们敞着怀,露出枪柄,那是以色列“HS精确公司”生产的重型战术手枪,使用的是大口径马格努姆枪弹,连警察用的防弹衣都能贯穿。
但尊贵的客人们并没有觉得不安,因为只要不触犯这里的规矩,他们就是绝对安全的,这些男人是保护他们的。
但是假如有人在极乐馆闹事,那么这些男人会迅速变成凶猛的野兽。
这里是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大赌场。
说是大赌场,可是能容纳的赌客却不多,只有其他赌场的一半不到,只不过来这里玩是没有上限的,所以赌客们携带的赌资是其他赌场的十倍以上。
赌客们都知道极乐馆有黑道背景,但赌场跟黑道有关系很正常,他们以前经常光临的赌场也都有些黑道背景。
极乐馆跟其他赌场不一样的地方是,这里号称能满足赌客的各种愿望。
赢钱的客人会被恭恭敬敬地请到贵宾室里,奉上陈年佳酿,由年轻貌美的女经理陪着共饮,微醺之后询问客人有没有什么心愿,任何夸张离谱的心愿都可以提。
比如要和当红日剧的女主角共度良宵,或者要跟首相大人共进晚餐,当然客人也可以提出要跟当红女星共进晚餐,或者跟首相大人共度良宵……
这些心愿还是体面的,不可告人的心愿诸如想要从泰国买个年幼的女孩给自己增加一下鸿运,甚至叫生意的对手家破人亡……
只要客人赢的钱足够,并愿意把这些钱转入极乐馆设置的心愿基金,他们都能得偿所愿。
东京的赌场没有任何一家敢这么嚣张,即便它们和黑道的关系再亲密。
不合法的行业也有自己的规矩,比如在风俗业里年轻女孩自愿陪酒老男人都是没人管的,只要给当地的黑道上缴一定比例的保护费就好了,但是如果强迫女高中生去陪酒就会有人过问,结果没准是强迫者自己丢掉一两根手指。
混黑道也得谨守规矩,日本是个讲规矩和传统的地方,谁也不敢跨过界,跨过界可能会死。
但极乐馆却是个没有规矩的地方。
在这里赢家说话,客人们的欲望可以得到最大的满足,只要你从赢得的钱中拿出足够的一笔,就可以实现各种背德的、肮脏的、违法的甚至血腥的愿望,没有人会追究,一切风险都由极乐馆承担。
极乐馆是随心所欲的地方、无法无天的地方,无所谓法律不法律规矩不规矩,在这里只用钱说话。
跟日本黑道略有关系的客人对极乐馆充满敬畏,这间赌场就像是盛开在大坂山中的一朵妖花,违反时令,永不凋零,像是传说中灭世的红莲。
而究其原因,则是因为极乐馆拥有常规黑道没有的背景。
它的身后,是同为蛇岐八家的成员,却因为血统过于危险,只能逃离蛇岐八家的黑道人士。
猛鬼众。
蛇岐八家作为白王血裔,血统危险程度级别——尤其是没有皇血的五小姓,所以五小姓出身的新生儿都会进行血脉评定,如果血统正常,就能够成为家族的一员,而如果血脉并不稳定,就会面临两种结果。
被杀死,或者被囚禁?
当然,绝大多数是囚禁,毕竟即便蛇岐八家的体量再大,每年的新生儿数量也是有限的,如果只是一味将危险血统赶尽杀绝,那蛇岐八家也没办法传承至今了。
这些被囚禁起来的孩子长大之后,一般会用做两种工作。
第一,为家族去执行危险任务的死士。
第二,为家族繁衍而不停教培的种马。
整体来说,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在长大之后,都会选择出逃,逃不出去的就被关起来当生育机器,逃的出去的就加入猛鬼众,成为鬼。
所以,汇聚在猛鬼众的「鬼」,是一群以向本家复仇为目标的究极恶党。
其中也包括极乐馆那位美艳的女经理。
樱井小暮,原蛇岐八家樱井家成员,逃离家族之后加入猛鬼众,职位是龙马。
猛鬼众内部以日本将棋作为代号,最高领导者为王将,往下依次是龙王、龙马、香车、桂马、银将、金将、步兵。
换句话来说,极乐馆这位年轻貌美的女经理,实际上居然位列猛鬼众第三把交椅的高位。
正是因为有这种特殊的背景,极乐馆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它们本就是被规则驱逐的异类,自然没有遵守规则的必要,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会去挑战规则,推翻规则。
——
“樱井小姐,将军的紧急传真。”秘书走进办公室,把一个黑色文件递到樱井小暮的手中。
樱井小暮只看了一眼,忽然收敛了笑容,转头走进办公室里那台门上贴满金箔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樱井小暮走进极乐馆顶层的和式套间,她在电梯里就脱掉了高跟鞋,走在榻榻米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顶级套间的地面上铺着传统的榻榻米,室内用简约的白纸屏幕分隔,窗户敞开,放进满地月光。
白木屏风边放着一些小几,小几上搁着一个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还未绽放的春桃花。
一只白若透明的手从花瓶中拾起那支春桃,一手绾起光可鉴人的长发,一手把这支桃花当作簪子插进去,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
“倦兮倦兮钗为证,天子昔年亲赠;
别记风情,聊报他,一时恩遇隆;
还钗心事付临邛,三千弱水东,云霞又红;
月影儿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月光中的人影且行且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驳的古画。
他肩披一件血红色的广袖和服,刺绣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这种也被称作曼珠沙华的石蒜科植物开出的花,红得就像是新流的血,和男人莹白色的皮肤交相辉映。
唱这首女人歌的居然是一个男子,但当他舞动起来,腰如束素肩膀伶仃,让人全然忘记了他的性别。
这是纯正的日本歌舞伎,曲目却是中国传统题材的《杨贵妃》,所以唱词也全是中文的。
日本歌舞伎的传世名家坂东玉三郎首演了这幕剧,剧中坂东玉三郎饰演杨贵妃。
跟绝大多数外国人想的都不一样,真正的歌舞伎只有男子才能出演,在歌舞伎中饰演女人的男子被称为女形。
这种由出云国巫女阿国创造的艺术原本确实是有女人出演的,江户时代的“游女歌舞伎”伴随着特殊的交易,之后由少男饰演女角的“若众歌舞伎”则伴随着同性恋情,直到“野郎歌舞伎”诞生,它才真正成为一门艺术,这以后只有成年男子可以登台。
女形们用一生的时间观察、研究和模仿女性,他们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美,这就像看画的人中有些能比画师更理解画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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