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叫你源稚女?还是龙王?”

听到陆拾的话,源稚女的动作出现了停顿,然后他放下手中的茶壶,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你比我想的知道更多。”

“没办法,赏金猎人就是靠情报吃饭的,自然是各种情报都要掌握一些。”陆拾耸耸肩,抬手招呼路明非等人坐下,“别愣着啊,都过来坐,风间琉璃大师亲手煮的茶,一般人可喝不到。”

他又换回了「风间琉璃大师」的称呼,言辞之间显得格外热情。

路明非几人对视一眼,听话地坐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他们大概是没听出陆拾的意思,不过风间琉璃却明白,陆拾是在告诉他:在这里,你是风间琉璃,我是奈亚,源稚女和龙王之类的称呼,我没说过,你也没听到,如果你愣是要抓着不放,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头萦绕,风间琉璃沉默片刻,脸上又重新浮现出那抹青涩的笑容,仿佛刚才众人看到的那个木着一张脸的男人从未出现过。

“哪里,奈亚老师过奖了,其实还是鲸前辈准备的茶叶比较好,是产自静冈的玉露,还是最上等的那一批,我平时都买不到呢。”

风间琉璃服软了,不服软不行,因为他很明显感觉到,如果真的动手,自己一定会死。

真是见鬼了,按照常识来说,世界上最强的混血种就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但就算是昂热,血统也是在安全界限范围内的,而风间琉璃确实突破了血统界限的鬼,从逻辑上讲,这个世界上能够威胁到他的,大概也只有纯血龙类了。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五个人,除了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村雨以外,剩下的那四个都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总不能这四个人全都是纯血龙类吧?开玩笑呢?

好吧,确实是开玩笑,因为这四个人里只有陆拾和老唐两个是纯血龙类,路明非只是区区挂哥而已,至于绘梨衣……同为皇血继承者,妹妹比哥哥强,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就像源稚女比源稚生强,是正常情况。

而此时,风间琉璃总算是看清楚了跟在四个男人中间的女孩的模样。

他认出了绘梨衣,总算是没办法在装模作样下去了:“这就是你们从源氏重工带出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你丫才是东西呢!”骂人的不是陆拾,而是一直缩着脑袋,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路明非。

虽然小路平时看上去畏畏缩缩的,但其实是个相当暴躁的主,尤其是有陆拾和楚子航在边上的时候,这货简直能把尾巴翘到天上,骂起人来也不留情——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

再者说了,这几天都是他照顾绘梨衣,就算是条狗也照顾出感情来了,更别说还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这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说绘梨衣是「东西」,他确实不能乐意。

看着路明非大有一副「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咬你」的架势,风间琉璃突然感觉自己的直觉可能也没那么准——眼前这个傻乎乎的货居然会让自己觉得危险?

陆拾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示意他收敛一点,然后冲着风间琉璃笑道:“抱歉,风间琉璃大师,小樱花和绘梨衣关系很好,所以不太愿意听到别人说绘梨衣的坏话。”

他说着说着,话音却突然一转:“不过你也是,哪有人会说自己的妹妹是「东西」呢?”

“嗯?”风间琉璃皱眉,“你说什么?”

“啊,我没说清楚吗?”陆拾笑道,“我说,你和绘梨衣,还有源稚生,你们三个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怎么样,这次听清楚了吗?”

风间琉璃:“……哈?”

——

陆拾接下来要给风间琉璃说的,也不过是前些日子告知上杉越的事情而已,虽然此举没什么好处,但能免去兄弟相争,平白卖个人情给上杉越,对陆拾来说也不算亏本。

好吧,陆拾也不能保证知道了真相之后的源家兄弟会不会重归于好,毕竟对于风间琉璃来说,他与源稚生可是血仇,肯定没那么容易翻篇。

但是现在陆拾的立场上,他只是希望这次的事件不要波及到绘梨衣身上,毕竟在整个事件当中,最无辜的就是这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丫头了。

而在陆拾为风间琉璃揭露真相的同时,另一边的蛇岐八家,也已经开始为宫本家主举行葬礼了。

东京郊外山中,白衣的僧侣们走在队伍最前方,然后是捧着遗照的男人,护送灵车的人穿着清一色的黑色正装,有男有女,脸色肃穆悲伤,队尾的是黑西装白领带的家族干部,他们扛着供奉花灯和花篮的祭坛。

没有哭声也没有飞舞的纸钱,山谷中回荡着僧侣们悠然的唱诵,好像万卷佛经飞舞在漫长的山谷中,如海波般漫卷起伏。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有人走上前,把写着“宫本家式场”的白幡插在土里,长长的队伍经过那面白幡,无声地登高去向山谷尽头的高峰。

那里有一条陡然上升的石梯,石梯直达山顶,山顶的枫林掩映着早已烧毁的鸟居,鸟居后面是朱红色的神社。

那是蛇岐八家的神社,从平安时代至今,每一任家主都葬在神社背后的墓地中,墓都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墓碑上墨笔书写的名字。

明天就是宫本志雄的葬礼,今夜宫本家的人们扶灵上山,一些在日本地界颇有名声的黑帮头面人物已经来到了这座山中神社——那些全都是蛇岐八家的成员,没有例外。

此时山中还在下雨,这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多天,淅沥沥仿佛无始无终。

瓢泼雨水打在神社屋顶,屋檐上飞落的雨水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园中的百年樱树下着哀艳的樱雪。

身穿黑衣的男人们腰插白鞘的短刀,从烧焦的鸟居下经过,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走过青苔斑驳的石阶,在本殿前朱红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后散开为两队夹道。

紧接着踏入神社的是打着纸伞的五人,他们都穿着正式的和服,男人们穿黑纹付羽织,女人们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袜和木屐,目视前方,步伐极其稳重。

他们穿过那座烧焦的鸟居时,先前引道的男人们深鞠躬,一言不发,场面肃穆。

打着纸伞的五人也在那面朱红色石壁前深鞠躬,为首的源稚生点燃三支线香插在石壁前,看着香烟弥散在雨幕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这五个人进入本殿之后,大队人马才涌入神社,这些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肩并着肩,虽然拥挤但秩序井然。

没有人抢道也没有人拖后,所有人都在石壁前深鞠躬,然后把手中的伞放在本殿前,最后黑伞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便如云集的乌鸦。

作为从平安时代存续至今的神社,蛇岐八家的神社可以说是相当有年岁了,但经过细致的翻修,没有任何破落的感觉。

唯独没有修的就是那座被烧焦的鸟居,还有就是朱红色的石壁,仍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甚至没有雇人来清洗,石壁上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渗进了石缝里。

本殿地上铺着榻榻米,并未供奉神龛或者佛像。

内壁一圈都是浮世绘,精心巧绘笔意淋漓,画一场妖魔神鬼的战争,云气喷薄火焰飞舞,鬼物的眼睛映着烛火莹然生辉,居然是用磷质的颜料绘制的。

几百个黑衣男女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们都清楚自己在这个庞大组织中的地位,没人跪错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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