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被折磨了半宿的宋荃没能第二次睡着,直直在床上枯坐到天明。
已到了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辰,宋荃才惘叹一声,身体又重新动起来。
既然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那他自己也得身先士卒、挺身而出才是,逃避…没用。
北宋王朝覆灭后有太多的官僚一样惨死,哪怕是那些曾高高在上的贵胄王爵,一样沦为刀兵下的惨死亡魂。
宋荃可没觉得自己身为世人中极其显眼的唯一一个异类,就能幸免于难了。
也因此于情于理,他都绝不能让金军入主中原。
江齐醒来,见到宋荃眼中满是血丝,生怕他出了事。此刻少女挽着他的手,满怀忧虑的细声说道:“宋相公,要不…你还是再歇息歇息吧,大不了我去和鲁提辖说明情况…”
宋荃坚决的摇了摇头:“江娘子无须担心,熬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我还没来到大宋时,也常常一熬便是一整天。”
“所以说,我的身体当然撑得住。今日里,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吧……”
终是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宋荃经过这一晚上就好像变得铁石心肠了一样。逼得江齐起了床,拿上衣服给他披在身上。
二人洗漱之后,清晨就出了门。又拐到那处种满了石榴的别院,等起了鲁提辖。
万幸的是,这里未被昨晚的火势所波及。
好吧,事实上清晨的睡意最烈时,宋荃还是小憩了一会儿。因为他们以前来的这么早,都是趁着天气尚不热,到此练拳的。
结果现在宋荃入了九品武夫,武道下一步如何鲁提辖却还没来得及宣布,自然便无事可做了。
宋荃躺在院子里的石椅上,身后贴着江齐的腰腹。他和这少女约好,若是鲁提辖来了便将他提前唤醒。
依照往日的经验,那位提辖至少还再得等上一两个时辰,才会来此教导宋荃。
江齐把沉睡中的宋荃脑袋托在怀中,自己也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让男子枕在她腿上。
少女扎好自己花蓝色的发丝,莫挠到了这位相公。此刻她紧咬嘴唇,若有所思。
看见这位宋相公今日清晨那幅丧气至极的模样,她没法不心疼。
江齐轻抚宋荃的脸颊,这一刻,她好似下定了决心,将手伸向这熟睡男子的胸口衣领内,摸出一个玉坠儿。
那羊脂美玉金黄璀璨,形若一尾金鲳,甚是好看。这东西她自己也有一个,也和这条黄鱼儿形状互应,只是色质不同。宋荃这一尾霞明玉映的,流金色显得明贵,而她那条小鱼却是鲜艳如火,好似半块赤珊瑚被炼在玉中。
这两个玉饰,自然也就是当日初见孔端姝时,那位儒家天人送给两人的见面礼物。
这东西确实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江齐后来也找人查了,孔端姝得此是向童贯讨的,而童贯极有可能又是当年西军中的哪一位将领,上献给了这位如日中天的大监军。
至于最初的源头,大抵还是来自于那场青唐吐蕃的灭国之战。那漠海里盛产美玉,将领们缴来之后攀给童贯倒也合乎情理。
杨姚折种,就是不知道是这些西军将门之中的哪一家了。
这些都是另话,要说这对赤黄鱼儿最有用的地方,却还是在这里:
江齐面色凝重,她此刻又将手指伸进自己的衣胸,也挑出那个火珊瑚一样的玉坠。她将宋荃的上身半平过来,双手环住他脖颈,拿住那两条玉鲤,就在掌中攥成一个完好的太极图章。
两仪鱼儿一金一红,皆若空游无所依,二者紧紧吻合在一起,互相依在对方身上。
少女手上动作轻微至极,生怕是惊醒了男子。此间两人脸颊相触,温软相抵,好生呵护。
江齐下定决心之下,竟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惭了一句:
“相公,也容我来助你罢…”
话音刚落,在这个不会有人注意的泰山路小庭院之内,少女的脸颊通红,背后竟凭空浮现数团黄紫之气,缓慢传动起来。
而那方红黄相对的太极玉石,却猛地发出爆芒。
江齐手中的玉坠温度急速上升,不消多时就将变得红炙,滚烫难以言语。她默默忍受这道灼炽带来的疼痛感,咬紧牙关坚持着。
好似水泵输水,这些黄紫气运的运转一点一点加快,尽数汇入了那对两仪鱼儿腹中,而后又慢慢的流进熟睡男子体内。
此刻,宋荃尚在睡梦里,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纵使是在懵懵中的他也有一股子无法言语的体会,这一刹那,浑身经脉都好似得到润养,温暖如春。
若是鲁达在场,又或者任何在武道上有足够建树的绝世高手都能看出,江齐这是在给宋荃传渡元气。
体魄生机元气宝贵非凡,好如人的阳寿,说是任何人的根本之宝也不为过。
除非是天下武道三教香火神灵之顶的天人们,否则一点一滴元气的损伤,那都是极严重的,更莫说奉献给他人了,江齐此举,实在是太过奢遮。
而她先前那番犹豫,却最终仍是下定了决心,她就是要给宋荃传渡这几道足以救命的元气,无怨无悔。
宋荃神不知鬼不觉中,在这沉睡的时间里,默默享受着少女的温养。直到这姑娘的手俨然被烫伤一块,江齐也感应到男子体内那些受损的经脉恢复的十之七八了之后,方才罢手。
元气受损,就算是她也需要花上大量的时间恢复。此刻江齐面色煞白,连咳了好几声,头脑昏昏沉沉的,却要硬撑着,绝不能睡去。少女也不忘了又把这司首的身子平放下来,让他香甜再睡在自己腿上。
想她生来这廿一二载,还未曾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候。
可是,清晨实在难熬。而鲁提辖又许久未至。江齐死撑着不让自己入睡,却发现今日的鲁达迟迟不见身影,实在是奇怪。
已有两个多时辰过去了,怎会如此?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罢。
可是宋荃又睡得安稳,江齐实在不忍吵醒他去走动。少女心中寻道:“罢了,熬着便熬着吧。若是鲁提辖不来,相公道不定还要欢喜的,侥幸逃过了一日的练武,如何不是好事?”
就在江齐心中如此想着,却恍然听见门外生出脚步声。
这动静的主人绝不是鲁达!
鲁提辖为人豁达而豪爽,步伐也没个把门的,马靴踏地笃笃的动静,有似震雷。
可这个靠近的家伙脚上功夫轻微至极,倒像个偷鸡摸狗之徒,如何不让人生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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