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匡胤不修花园不修殿宇,并不是真的没有钱,他是想将钱用到合适的地方。在他心里,一直在谋划着收复幽云十六州,这么庞大的计划,没有钱可不行。
为此,他一直在攒钱。身为皇上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精打细算地攒钱,这皇上当得容易吗?这也就是今天他一听到截长就短、浪费材料便勃然大怒的原因。
他在东征西讨削平诸侯国后,将收缴来的财物全部登记造册、贮存起来,存放的库房叫做封椿库。封椿库逐渐地越来越大,成为皇城内的皇室仓库,后来也叫做左藏库、内藏库。
皇上攒这些钱不用来吃喝玩乐,要用来干什么?他有他的想法,他经常对近臣说:“石晋割幽燕诸郡以归契丹,朕深深怜悯八州之民久陷夷虏,等到库里存够五百万缗,朕就遣使者去北虏,用这些钱去赎山后诸郡。倘使北虏不答应,朕就将这些钱物全部拿出来招募兵丁,以武力收复失地,救黎民于倒悬。”
他想采取赎买政策,先赎回关外的八州,先礼后兵,不失为良策,毕竟他深知战争带给社会和人民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骂也骂了,皇上耐住性子沉声说:“这事就免了,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材料什么时候再动工。说吧,还有没有别的事?”
郝斌说:“事儿倒不少,倒是没有太急的事。东华门外那段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前几天别伤了两匹马的腿,摔伤了乘车人,马的主人要开封府赔偿他的损失,引起百姓不少议论,说朝廷不干正事,钱都用到哪儿了?还有天街两边的行道树太杂了,应该换成统一的树种才好看。另外……。”
说来说去就那么点儿破事,皇上实在忍不住了,开口打断郝斌的啰里啰唆,怒道:“你不是说有急事禀奏吗?闹了半天就这点儿破事,这也叫事吗,这是该朕管的事吗?朕管得着那么多吗?”
郝斌回道:“臣刚才就说了,事是不急,但是臣以为总比打鸟急了些。”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了味,话里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这哪儿像臣子在对皇上说话,分明是在抬杠、挑衅。
赵匡胤正在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杖,见他揭短,气得他随手抡起短杖。人们眼前白光一闪,耳边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郝斌红光满面,跟着是一声惨嚎。
郝斌双手捂着脸蹲到地上,痛苦地蹲下起来,起来又蹲下。人们看到,他那张由于疼痛而扭曲的脸,脸的下半部血肉模糊,胸前衣襟上也沾满了血。
这一下子准头十足,杖头的玉斧正打在郝斌嘴上,生生击落上面的两颗门牙,连带着上唇也被割开一道口子。
血还在顺着嘴角往下流,随着血水吐出两颗门牙,郝斌没有吭气,弯腰将牙齿捡起来揣到怀里。
赵匡胤正心疼地查看着他的玉斧,一眼瞥见郝斌捡起掉落的牙齿,他还没从郁闷中缓过劲儿来,郝斌的这个动作如同火上浇油,赵匡胤冷冷地看着臣子血迹斑斑的脸,带着揶揄的口气说:“汝怀齿,欲讼我乎?”
郝斌抹抹嘴角的血渍,瓮声瓮气地说:“臣不能告陛下,自当有史官书之也。”
赵匡胤听了有点发懵,茫然地扭身看看,起居舍人不远不近地站在身后。起居舍人是皇帝的侍从官,专门记载皇上的日常生活,一言一行都要记录在案。
赵匡胤发热的头脑立刻冷静下来,他赶忙取下自己脖子上的软巾,过去给郝斌连嘴带脖子的缠上,又是道歉又是让人取钱给郝斌疗伤,他可害怕青史上留下这么不光彩的一页。
郝斌走了,只是,赵匡胤这一整天的好兴致也全被这事给搅没了。唉,现在还远远没到享受的时候啊,这大殿不修也罢,总不至于经不住一场风雪吧?他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大殿看着确实有点旧,有点寒酸,他想,再怎么衰朽,总比我的寿命长吧?
剩下的这点好心情也没了,得,回去吧。雅兴没了,还没什么,可以再培养再酝酿,要是没了……,那就一切全完了。
果真,这一天的霉运才刚刚开始,岂止是这等扫兴的小事,还有更可怕的事等着他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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