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李氏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后,在镇国府门前,她看到两个门官正把一个孩子推了一个倒仰。两个门官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竟敢在镇国府正门讨饭!要讨饭去侧门或者后门,别在这里碍眼!”
“住手!”李氏喝退了门官,仔细一看。只见这个孩子低着头,他的满头长发完全将面目遮住了,似乎很久没有剪过,也没有洗过了。从身形上判断,也就是十一、二岁。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肮脏异常,也不大合身,似乎是从哪里捡来的。
李氏看他十分可怜,道:“这个孩子多可怜啊,你们怎能这么对他?”于是,李氏顺手给了他几枚铜钱,道:“孩子,快拿去买些吃的吧。”
小丐见李氏如此待他,心中十分欢喜。于是跪倒,给李氏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夫人!”
当时,李氏看到他的身影,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乞丐的身影似乎与狄云十分相似。又想想他的说话声音,一股异常的感情由心底升起。她感觉自己与这个可怜的孩子之间,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李氏心念一动,连忙拉他起来,道:“孩子,你抬头让我仔细看看。”
小丐闻言,抬起了头。
李氏一见到他的相貌,登时神情大变。她再也顾不得对方的脏衣,一下将其抱在怀中道:“云儿啊,你一走就是三年多,让娘想的你好苦啊!”
小丐见此情景,连忙挣脱出来,道:“夫人,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的云儿,更不认识你。”
“孩子,你怎么了?我是你娘,怎么会认错呢?你八岁时失踪,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
“夫人,我真的不是您的儿子。我是个孤儿,爹娘都死了,从小就四处流浪。”
“什么啊?你是我的儿子,绝对没错。”
“你误会了,我不是……”
李氏看他的表情,竟然十分真诚,丝毫没有说谎的感觉。她心想:这孩子看来忠厚老实,不像在说谎的样子。坏了,他是不是得了失忆症?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事情,居然连母亲都不认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于是,李氏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也没关系。这三年多的时间,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嗯,确实没少吃苦,我净跟别人要饭了,天天挨饿受冻。”
“如今没事了,走,跟娘回家。”
“回家?我没有家,你……你也不是我娘。”
“我就是你娘,咱家就在京城的镇国府,就是这里啊,你都不记得了吗?不过没关系,娘不会怪你的,走吧。”
“夫人,我可不敢进去啊,他们不把我打出来才怪呢!”
“你不要害怕,你是我儿子,也就是狄家的世子。那些下人哪个敢与你为难?”
“可是我很脏……”
“不妨不妨,回去好好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也就是了。我是你娘,还能嫌弃你吗?”
小丐听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对他这么好。于是,他就跟着李氏,准备进入府中。
镇国府的门官见夫人性情大变,居然把这个小乞丐领入府中,感到十分的意外,问道:“夫人,他……”
“你们可知他是谁?他是我的云儿。”
此言一出,门官都吓了一跳。他们知道李氏念子心切,可能误认了,于是道:“夫人,你认错人了吧,他不过是一个小乞丐,怎么能是世子呢?”门官看到对方和狄云虽然很像,但是直觉告诉他们,这绝不是世子狄云,他和狄云很明显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你不必多言,我自己的儿子,岂有认错之理?从今以后,你们不得怀疑,更不得为难他。否则,如果要我知道的话,自己看着办。”
二人听李氏如此说,再也不敢多说半句。于是,小丐随着李氏,进入了镇国府中。
不知为什么,小丐似乎对这里十分陌生,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别的地方不说,连自己的房间在哪里都不知道。
李氏见此情况,亲自带他去找三年前曾住过的房间。
小丐在街上流浪惯了,他从来没有来过如此干净且舒适的地方。他见了自己房中不少东西,感到十分的新奇。因此,他看看这,看看那,心中十分欢喜。
李氏见他如此表情,于是问道:“云儿,怎么样,想起一些了吗?”
“夫人,我从来没来过这里,这些东西我也没用过啊。”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不知道啊,也没有人给我起名字,别人都说我是‘小叫花’或者‘小乞丐’。”
“娘告诉你,你的名字叫狄云,是狄家唯一的儿子。你还有两个姐姐,狄绣莺和狄绣芳。”
“哦,那我爹是谁啊?”
“你爹就是狄青。”
小丐听了,心中一动。因为他曾经听别人说过,狄青乃是朝中的镇国大将军,曾多次立下显赫战功。于是说道:“娘,这么说我爹很威武了,是吗?”
“是啊。”
“那我想见见他,行吗?”
“现在不行,他上朝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小丐听了,心中有些失望。
李氏以为他很着急见到爹爹,于是安慰道:“云儿,你不用着急,你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丐听了,心中欢喜异常。
李氏误认为他急于见到爹爹,是因思念所致,并一睹狄青的威风。其实不然,小丐并非思念爹爹,而是想见到狄青之后,说明自己的一切实情,以消除李氏对他的误会。
这时,李氏道:“云儿,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叫春花秋月过来。”
“什么是春花秋月?”
“哦,春花、秋月是你的两个丫头,从小一直服侍你的。”
“我怎么不记得啊?丫头是做什么的?我要他们服侍什么啊?”
这几句话一出,把李氏弄得莫名其妙——他居然不知道丫头是做什么的。她感觉,狄云果然得了失忆症,而且还十分严重。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等会他们来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李氏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只听门声一响,两个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
狄云抬头一看,来的这两个女孩很是标致,一身下人打扮,年龄似乎比他略大一些。不用问了,一定就是春花秋月。
狄云见到他们以后,一直看着他们。虽说如此,但是那种眼光无半分邪气,似乎非常羡慕他们的美貌和穿着。
在狄府中,这些下人所穿的衣服,也都是优质材料做成的。狄府并非特别富贵,但是对下人却非常好。不论是伙食、穿着、还是住宿方面,都是最好的,而月钱也十分丰足。不但可以买些生活用品,还能给家里寄去一些,解决父母的生活危机。
春花秋月见到如此打扮的世子,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狄云看出了他们的情况,道:“二位姐姐,我……我身上脏,你们……恐怕……”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原因,本来伶牙俐齿的他,如今居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春花秋月见了,心中有些不忍。春花道:“世子,这三年多你怎么过来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什么世子啊?我……我是一个小叫花……”
他们知道狄云一向喜欢开玩笑的,于是秋月道:“什么?堂堂的镇国府世子,怎么能是小叫花?你可真会说笑话。”
春花也道:“不但如此,演戏的本领更是高明之极,我们和夫人都没有看穿。你不但穿了这么一身破衣服,还弄得满脸泥土。以后你不如加入戏班子吧,保证演得生动形象。”
“我加入戏班子,怎么可能啊?就算我想加入,他们也不要我这样一个乞丐。”
春花秋月听了,认为他还是在开玩笑。他们知道狄云有一套“装”的本领,于是秋月说道:“好了,别再装了,让我们服侍公子沐浴更衣吧。”
狄云道:“你们说不让我再装,装什么啊?还有什么‘木鱼更衣’,木鱼也能穿衣服啊?”
这几句话,把春花秋月弄得笑不拢嘴。春花道:“没想到,三年多以后,你还是这么胡说八道。看我不告诉老爷,让他好好管教你。”说着假装生气,板起了脸。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啊。”
春花见狄云竟然如此着急,心中纳闷不已:他可从来没对我们这样过,难道公子的性格真的变了吗?看他的样子,诚恳异常,不像是在“演戏”。
秋月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听夫人说,世子狄云不知为什么,居然得了失忆症,忘记了过去的许多事情。于是问道:“世子,你还认得我们两个吗?”
狄云道:“我听狄夫人说,你们是春花秋月,自幼服侍过我的。但是,我不知道你们哪个是春花,哪个是秋月。”
二人听了,心下释然。看来,他真的失去了记忆。
春花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来,让我们帮你沐浴,然后换一身好衣服吧。”
“沐浴?什么是沐浴啊?”
“就是洗澡啊。”
“哦,那我们去河里洗吧。”
说着,他往外就走,但是被春花秋月拉住了。
秋月道:“去河里洗怎么行呢?还是在家里木桶中洗吧,这样身上会很舒服的。”
狄云道:“我是个小叫花,身上很脏……”
春花道:“我们是你的丫头,已经服侍你七年多了。就算你……换了这身打扮,也不会嫌弃你的。但是,你现在长大了,可不许再对我们动手动脚了。”
狄云道:“现在是夏天,很热的,怎么会冻手冻脚呢?”
春花秋月不知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在故意装傻。于是,说道:“一会我们帮你洗澡时,你可要老老实实、不能乱动啊。”
狄云听了,点了点头。
狄云以前洗澡时,经常和春花秋月闹。他把水往二人身上弹,往往把两人的衣服弄湿弄脏。有时,还会趁机摸他们的手,甚至摸他们的身子。当时,春花秋月念在狄云年幼无知,因此没有半点介意,只是一笑了之。
浴桶抬进来了,加满了水。春花秋月试了试水温,道:“世子,你看水温如何?”
狄云道:“水温是什么意思?”
秋月道:“世子,你用手试一试,看看是否感觉烫手。”
狄云答应了一声,把手伸到水中。道:“不烫手,正好。”
春花道:“世子,可以洗了。”
狄云在那里站着,动也没动。
春花纳闷,问道:“世子,你怎么了,可以进去洗了。”
狄云道:“哦,进哪里去啊?”
秋月道:“在桶外面怎么洗啊?当然进入浴桶了。”
狄云道:“好。”说着,他就迈进了浴桶中,裤子全都弄湿了。
春花秋月见狄云如此“洗澡”,对视一眼,二人都被狄云的举动逗得笑弯了腰。
他们一笑,狄云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不妥,于是问道:“你们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春花道:“你不脱衣服,怎么洗澡啊?”
狄云道:“啊,还要脱衣服啊。可是两位姐姐在这里,我怎么能……”
春花秋月听狄云如此说,再度开怀一笑。
秋月道:“世子不记得了吗?三年多以前,一直是我们两个服侍你沐浴的,不知看了你多少次呢。现在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狄云道:“啊!这怎么可以呢?当初我还小吗,可是现在……我……我还是自己洗吧。”
说着,狄云的脸就象熟透的苹果一般,红得十分可爱。
春花见狄云说得倒也有些道理,道:“好吧,既然如此,秋月,我们先出去吧。”
于是,他们两个就站在门外。狄云脱衣服的声音,全被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狄云脱了衣服,顺手扔在地上,再度进入浴桶中。此时,他感觉泡在温水中实在是舒服之极,在自己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印象。
这时,春花秋月开门进来了。狄云一见,道:“你们两个怎么又进来了?”
秋月道:“是啊,我们来为你沐浴。”说着,他们走上前。
狄云一见,心乱如麻,两手乱摆,道:“你们别过来,男女有别,这……”
秋月道:“世子,我们是服侍你的丫头,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还是让我们帮你洗吧。”说着,她拿起浴巾,就要为狄云洗浴。
没想到,狄云突然把身体缩到水中,双手抱怀,样子十分无助。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显然是要拒绝秋月帮他洗浴。
春花道:“世子不要这样,我们只想帮世子沐浴,别无他意。虽说我们男女有别,但我们是下人,世子何必介怀?”
狄云道:“我从来没有让别人帮我洗过澡,更没有……介什么的。不过,当着二位姐姐面前洗浴,似乎……有点那个……”
虽说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聪慧的春花秋月如何听不出来呢?
秋月道:“如果世子实在感觉不好意思,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到门外伺候,请世子自己沐浴。如果需要我们,随叫随应。”
秋月说完这句话,于是和春花一起到了门外。春花临走时,将狄云那身破旧的衣服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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