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走下龙椅,把委屈巴巴的驸马搀起来,说道:“你跟他们这些人置什么气,待朕一个个收拾了他们,刚好,你也掌着中军都督府事,也来出谋划策一番。”转而对梁储说道:“刚才说到哪了,对.....得有人领这个亏空,梁阁老你继续说”
梁储看了眼驸马,他本就是个爆脾气,既然皇帝让他继续说,他也不加掩饰道:“既然要人出这个亏空,那就得有个由头,京师卫田自永乐太宗时起,是有记载一千八百多万亩,只是到如今少了一千三百多万亩的耕田,从成化年间就有太监,勋贵,和军官肆意侵占士兵卫田,陛下若要军改,那这笔胡涂债就得追讨回来,早年不是没有大臣提起过,正德年杨阁老就曾因为上此疏被刘瑾诬陷下狱,后来此事又牵扯到了先帝,自此无人敢提。”
朱厚熜乐的一笑:“如今这些田很多都落到了朕的皇庄里,感情梁阁老是指桑骂槐啊。”
梁储急忙解释道:“臣知陛下无占田之意,所以才敢提出此事,而且查卫田之事,只要陛下有亏,这件事就办不下去,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必歪,君父作出表率,若是还有人抗命,那一切就用大明律说话,臣总领过户部尚书,愿意查办此事。”
朱厚熜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这点田朕还是不稀罕的,但是此事,不能你来做,毕竟涉及到军队,梁阁老在文臣中素有威望,但是军中涉及较少,王琼!”
被点了名,王琼一点都不意外,自己刚回京,就提拔入阁,从各方来看,这件事自己去督办是最合理的。
“臣在”
“这件事你来总领,梁阁老和英国公张崙卫为辅”
“臣等领旨”
“朕严申,这件事今年必须完成,没有任何情面好讲,愿意退田的朕既往不咎了,若是谁阻挠新军政,不管是哪个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让他们和锦衣卫说去。来人,通知黄锦,回头让他把皇庄里的田契报给王阁老”
这时,门外进来的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了,历来只听过皇帝占别人田的,哪有皇帝退田给百姓的啊。
这小太监也不管这件事有多复杂,开口道:“主子,您退了田,那日后皇庄的进项可就少很多了,这天下都是您的,怎么能苦了您呢!”说着,呜呜的哭起来
朱厚熜怒道:‘你个奴才懂什么,大明的土地是大明的,是百姓的,朕要那么多田干什么?快去传旨’
被皇帝一声呵斥,这太监才哭哭啼啼地出去传旨。
杨一清感叹道:“陛下不必恼怒,那小太监说的也没错,古往今来哪见过皇帝给百姓退田的道理,也就我朝之陛下,此举方可为圣人。”
朱厚熜却道:“老子有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大臣们私下议论我太祖高皇帝曾经大肆诛杀开国功臣,以为太祖嗜杀,不愿功臣落个善终,可真实的情况是那群穷苦出身的功臣封了爵位后,又反过来大肆侵占田地,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太祖屡次三番训诫,可有几人听进去了?最后谁落着好了!太祖此意也是告诫我们,每个人能掌控的土地和财富应该顺应天道,若是肆无忌惮,那天子就该出来为百姓说话了,否则朕就愧居帝位。”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张崙,看着斩钉截铁的皇帝,终究还是忍住没说出口。因为,他家也有好些庄园是卫田转来的,其中好些已经花了大钱改造了,一旦退田,那投入进去的所有建设都将子虚乌有,可皇帝自己都愿意退田,自己若是此刻跳出来诉苦,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梁储拍手说道:“陛下此言,正印了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若是有酒,老臣当浮一大白。”
被梁储一拍马屁,朱厚熜心里也是美滋滋,嘴上说道:“梁阁老言重了,这事才只是个开端,真要说为生民立命的不只是朕,还有你们!还有之后为此事前仆后继的官员们。朕知道此事千难万阻,但是,王琼,你不要怕,拿出你打仗的精神头来!”
王琼一愣,有些迷茫道:“打仗?这不是追回卫田,分给军士们耕田吗?”
朱厚熜收起笑意,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是一场革命,你若是带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去,那此事万不可成,朕告诉你,这是一场战争,你的背后是朕,是内阁,还有愿为大明献身的官员们和亿兆穷苦百姓,你的敌人就是大明之蛀虫,这里面有朕的亲戚,有你的同年你的朋友,如此说你可听明白了?”
这样的话,就差皇帝明说可以痛下杀手了,革命,就是要革去人命,这里面绝对有不少是皇帝的亲戚啊,若是皇帝不开口,哪怕你是内阁也办不下去啊,王琼眼中闪着金光,激动地说道:“臣明白,臣受陛下隆恩授以重任,臣上头只有陛下,下头只有军士,谁敢不配合,臣就带着军士去抢,不,去要,总归要把事情圆圆满满的办妥了。”
王琼哪里知道,现在的嘉靖灵魂是后世的陈凡,这些亲戚他是一个都不认识,而且朱厚熜百分百确认,此刻大明的钱财,土地,各类资源就在这些人手里,不拿他们开刀难不成压榨穷苦百姓吗?
杨一清点点头,说道:“此事有德华出面,还有英国公,梁老出面帮衬,定能让退役的五十多万士兵人人有田种,而且这多出来的五十多万人基本都是青壮劳动力,他们还可继续开荒呢。”王琼字德华,号晋溪。
闻言,嘉靖点了点头说道:“王阁老的能力朕是放心的,刚才梁阁老说当初杨阁老下狱是因为弹劾太监刘瑾占田一事,杨阁老不愧为公忠体国之能臣,朕闻杨阁老清苦,还无子嗣,如此贤臣怎可无后,朕做主,从京城育婴堂中挑选一男孩入杨阁老宗祠,再传旨银作局给杨阁老打一副黄金长命锁,赐紫貂裘衣两件。”
杨一清是云南自科举制度创建一千多年来,云南唯一的状元及第,加上为官清廉,不讲排场,嘉靖如今内帑多的是银子,自然不能苦了他。
梁储却咧嘴不满道:“陛下,老臣也上过疏!也为此下狱,为何陛下您独赏杨阁老?”
瞬间哄堂大笑,见众人嗤笑,梁储还挺直了腰杆子。嘉靖捂着嘴巴笑道:“好好,是朕的不是,那朕同样赐你两件紫貂裘衣,快过冬了,大伙可有的忙,都别冻着了”
“臣家里衣服有,但是想吃点肉可老臣家里还有几位仆从胃口大,钱币不够买肉的,要不陛下您给臣换点吊钱都好啊。这御赐的赏物,老臣可舍不得把它当了买肉吃。”
闻言,朱厚熜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内帑放着大几千万两的银子,作为自己的栋梁重臣却舍不得花钱买肉吃。满怀歉意的说道:“咱们大明朝的官清苦的太苦,腐败的又太腐败,今年先熬过去,明年朕给咱大明的官员统统加俸,总不能叫清官过的苦哈哈,倒便宜了那些个贪赃枉法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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