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去,天色阴的厉害,像是蒸笼里面闷着,平常身边还有黄锦陪着,可现下他的伤还没好,不能回来当差。朱厚熜本欲去内廷到母亲那用膳,忽闻一阵幽幽的琴声传来,只听琴声时快时慢,挑拨钩弦,时有飘飘欲仙,使人有腾云驾雾之感,又觉得有甚事压着心头,让人压抑郁闷,反复之间,回味无穷,瞬时心中不快一扫而空。便转而问卫洪:“前方是哪?”
卫洪恭敬地答道:“主子,前方就是长春宫了,自夏皇后搬到那边,您就来过一次,所以都忘了地方了。”
夏皇后自打换了新的太监首领,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一个原因自然是梅好新是陪着嘉靖长大的潜邸太监,知道怎么讨好主子,他也不似原长春宫首领太监方一川那般,花了钱,是想来捞本的,梅好新来了长春宫,一改原先死气沉沉的风貌,如今这宫里的太监也活络了,宫女也都带着笑意干活,熏陶之下,夏皇后自然心情大好。
此刻,夏皇后于宫内正抚着琴,其他小太监和宫女们听的如痴如醉,梅好新则在一旁传膳,嘴中轻声道:“主子娘娘,您可真是天仙下凡,若不是仙子哪能弹出这么好听的琴声呦,可现在得用膳咯。”
被梅好新一吹捧,夏皇后捂嘴咯咯的轻笑着道:“你这奴婢嘴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亏你还是皇上调教出来的”
梅好新笑盈盈地说道:“哎呦,奴婢又说错话勒,奴婢可得掌嘴了”
“是哪个奴才惹了朕的嫂嫂啊”笑骂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宫门口传来。
宫人们见来人一身明黄四团龙圆常服,整个紫禁城只有一位无上尊者可以穿着这样的服饰,就是大明皇帝,纷纷吓得跪地磕头行礼。
夏皇后见皇上喊着平身,径直走入宫中,手忙脚乱之间,把金丝楠木古琴不小心磕在了地上,正欲扶起,却被眼疾手快的朱厚熜率先一步,两人手指相触,好似被电流击中,夏皇后已羞红了脸,抱着古琴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心念之人,心中已经是小鹿乱撞。
朱厚熜看着楚楚动人的美娇娘,早已口干舌燥,但还是顾及着夏皇后的颜面,假装没事人一样,打开闷着的碗盖,笑道:“朕在养心殿谈了一天的公事,都没想到未曾进食,还有羊肉呢,这个不错,没想到嫂子也喜欢吃。”
梅好新抢过话来“自打奴婢来了之后呀,娘娘每天都要备着这道菜,可她自己都不怎么吃呢”
梅好新自然知道这是朱厚熜喜欢的吃食,以他的身份,平日里哪敢接皇帝的话,这是为了帮夏皇后示好呢。
朱厚熜也着实是饿坏了,直接上手就抓起肉来。
夏皇后一看,过去拿起丝帕给他擦起手来,说道:“你再饿,也不能直接上手啊,这可是刚从炭炉上拿下来的,还烫着呢。”朱厚熜却是不管,任由她那娇嫩细腻的小手给自己擦拭,夏皇后见朱厚熜吃的狼吞虎咽,又吩咐梅好新盛碗汤来说着:“熜哥儿你平常就这么不按时用膳,身体可扛不住啊,都说你调教的奴婢会伺候人,依臣妾看啊,你身边这个奴婢也是个偷懒的货。”
卫洪一听,暗道:得,我可没招惹您啊怎么突然就发火到我身上了呢?
梅好新多会来事啊,四面一打眼色,周边宫人们纷纷躲得远远的,临了还一把拽走了卫洪。
看着周围空荡无人,朱厚熜胆子愈发地大,笑着说道:“嫂子,您再擦下去,我这个手可就秃噜皮了。”
看着嘉靖有些发红的手,不知是烫红的还是擦红的,夏皇后略有歉意地说道:“谁让你这般鲁莽的,又没人能饿着你。”一抬眼,却看到朱厚熜冲她努嘴微笑,话说一半又语塞不知说什么了。
朱厚熜盯着她笑道:“姐姐,在想什么?”
夏皇后万没想到会有“姐姐”之叫法,看看朱厚熜灼热的目光,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可碍于身份,还是羞不可奈低头细声啐道:“熜哥儿好不正经,臣妾是你嫂子,如此叫法,被太后知道了,可怎么是好。”提起了太后,夏皇后才勉强把焦躁的心按捺住,毕竟后宫中最大的就是两宫皇太后了,想起自己命途坎坷,便闭口不言。
嘉靖却是无所谓,淡淡的说道:“你不知道我母后最是疼我吗?至于那位她还管不到我,对了,刚才你弹得是什么曲子?甚是好听”
其实,朱厚熜怕吓着夏皇后,有一句她都快自身难保了没有说出口。
夏皇后幽幽地看向那把陪伴了她无数个夜晚的古琴,叹息道:“不是什么名曲,是臣妾无聊之时,妾自己随意所弹奏,用以打发光阴。”
朱厚熜取笑道:“诗经有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长夜又漫漫,何以度日,是不是?”
陈凡哪能不知道,已经独处后宫十六年,无依无靠的女子该如何度过这冷寂的每一个夜晚?
被嘉靖戳中心窝,又想起自己的遭遇,夏皇后立时委屈得梨花带雨,只不过以前在外人面前,她要强撑着罢了。
嘉靖看着夏皇后可人儿的鹅脸蛋,洁白的脸颊上挂着泪痕,一弯似蹙非蹙卷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水杏般的泪眼犹如镜面,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嘉靖恍恍惚惚之间,已不由自主的将夏皇后搂入怀中,轻抚她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不定的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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