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嘉靖三年十月十五日午时

“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怎么敢!”

张太后听到自己的二弟,建昌伯张延龄略微添油加醋的说辞,不顾太后之尊,发出一声怒吼。

张太后心中一片凄凉,仿佛刚才的怒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苦笑地看着自己供奉的孝宗,武宗的神位,过去她所有嚣张的倚仗都来源于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如今,那个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新皇帝,不仅让自己搬离住了三十多年的慈宁宫,还要把自己的亲弟弟绳之以法。

“太后,您要救大哥啊,他...皇帝他当着几千官员的面,说大哥要谋逆,现在大哥已经被关押进刑部大牢,他这是要断我们张家的根啊!”张延龄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面带惊恐地说着“现在他对大哥下手,下一个就是弟弟我,最后就是姐姐您啊,把我们都收拾干净,这个皇宫就真的是他的天下了”

张太后想起前几天,朱厚熜下诏尊自己的母亲为圣母皇太后,历来内庭太后以圣母为尊,皇帝也只能有一个圣母,那自己成什么了?

奈何自己只有一个子嗣武宗朱厚照,当初武宗驾崩,自己是想过继朱厚熜为子,当时他们母子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为了帝国着想,事急从权,张太后与杨廷和决议让朱厚熜先登基,且没有让其生母蒋氏一同入京,本想在京城朱厚熜无依无靠,自己定能拿下这个幼年皇帝。

可事与愿违,他们母子如今不仅不尊自己为圣母,还要铲除自己的亲弟弟。

“我的儿”张太后颤抖着双手,掩面而泣,哭声中尽带凄厉,让人闻着揪心。“老天为何要如此待我啊!”

看着张太后乱了分寸,只一个劲的哭啼,张延龄也是泪如雨下,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哽咽道:“姐姐,现在可不能乱啊,您必须得出面,否则大哥休矣。”

身旁的嬷嬷,缓缓走近,:“主子,恕奴婢多嘴,二爷说的对啊,现在施救还来得及,否则大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张家可真就塌了啊。”

“对,你说的是正理。”张太后回过神来,一抹眼泪,坚定道:“鹤龄关在刑部大牢,可刑部那边哀家也没有可用之人啊!哀家记起来了,二弟,你赶紧去找驸马崔元,他是宗正令,管着所有宗室,皇族,由他出面最是稳妥。”

却见张延龄动也不动,有些惊恐,疑惑地看着她。

“你快去啊,哀家毕竟是后宫之人,不能随意出宫,你去找崔元,就说是奉哀家懿旨”

“姐姐啊,崔元早就不认咱们张家了,自打新皇帝登基,他们家就跟我们家越来越疏远,也就面上过得去,大哥说过他们也是靠不住,去年大哥还跟崔元因为什么事,大吵了一架!现在他怎么可能会出面来帮咱们啊。”

闻言,张太后心中又是一震,当年他们家可是唯自己命是从的啊,这才多久...

她一个妇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所有的权力源自皇家朱姓,没有了儿子,她终究只是个外姓之人。驸马崔元的正妻可是明宪宗次女永康公主,孝宗的亲妹妹,是姓朱的。皇帝见了永康公主还得行家礼叫一声姑姑呢。

“杨廷和?”

杨廷和早看时机不对,归家养老了,他曾经提拔的那些官员,死的死,贬的贬,抓的抓,如今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

现在宫里掌权的宦官,早就被换成皇帝潜邸的奴才了,不仅如此,铲除宦官的时候,张太后可也是没少出力啊。

“姐姐,弟弟听闻张崙之人,在皇帝那说话有几分份量”

“糊涂,照儿在的时候,他跟哀家都没多少往来,现在怎么可能为鹤龄出头?难不成还要哀家出面去求他不成?”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想起过去,后宫谁敢与自己争辉?谁不敬着自己和张家,时过境迁,不仅慈宁宫有了新主人,连那些太监宫女都...虽然还是恭顺着,但终究带着一丝疏远,如今内廷的焦点,早就都汇聚在慈宁宫

如今可还有的选吗?

那些文臣阁员,都是朱厚熜亲自提拔的,谁会帮张太后,在皇帝面前帮自己的竞争对手求情?

“姐姐,您是武宗嫡母,怎么可以去求他?”

“糊涂,你还想不想救鹤龄了,哀家不出面,你成吗?你连刑部大牢都进不去!”

“嬷嬷,你去请皇帝来,就说哀家有事找他。”

皇帝他能给自己这个面子,饶弟弟一命吗?

张太后不得不多想,越想越是不安,说道:“皇帝以谋逆罪名抓捕的鹤龄,这罪名是什么意思?他平时被我惯坏了,若说嚣张跋扈哀家是认的,可谋逆?这是能随意扣的罪名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被张太后盯着,张延龄生性胆小怯懦,可有个这样身份高贵的亲姐姐,又变得目中无人,今日他没把大朝会当一回事,根本就没去,只听见下朝之后,大哥的随从跑回家说张鹤龄以谋逆罪被下牢狱。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今天抓了很多很多大官,那些官员已经被抄家了,妻女都被抓到了教坊司...”张延龄压低声音,“我们家...姐姐我怕”

张太后看着这个自小敢做不敢认,内心胆小却又乖张的弟弟,沉思片刻后说:“你就待在这,等嬷嬷的回信吧。”

没过一会,嬷嬷急匆匆的赶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皇上说他还在忙军务,等晚点得空了再过来。”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等吧。”

只要皇帝还愿意来,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话说开完大朝会,朱厚熜简单用膳之后小憩一会,昨日虽然舒心,可确实也是消耗不少体力。

睡醒之后朱厚熜又和内阁阁员在养心殿暖阁中,谈论未来的谋划

杨一清有些不满道:“陛下,您既然知道他们图谋不轨,为何一直纵容,还以身犯险,若是出点差池,您是真打算亡了大明朝吗?”

梁储大声说着“都说老夫脾气暴躁,可陛下脾气也不小,就这几天四百多号人下了狱,我看廖纪那小子脸都绿了,痛快痛快!”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合时宜,只好嘿嘿一声自嘲。

王琼心里想着“都说我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在皇帝面前,我是小巫见大巫了。”今天这一手,差不多把杨廷和掌政时期所提拔的大臣一网打尽了,那群人对自己当初可是痛打落水狗啊,呸呸呸,他们才是狗。

现在看皇帝的态度,对杨一清是非常的信任,以后不可再和他对着干了。思虑间,利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杨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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