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愣住了,这点他是真没想到,努力思索着,忽然大声道:“届时,李某在此位置上已经多年,即使有冤屈,也无从说起,那这巨大的亏空只能赖在我身上!”
这一招当真狠毒,或许说背后之人完全拿捏住了自己谨小慎微的心理,到时候自己成了替罪羔羊,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可以逍遥法外了,本来这段时间他就战战兢兢,生怕出了什么事,可你越不想出事,老天就越要出点事来练练你。
这不,蝗灾出现了,一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他只觉得两眼发黑,霎时间心跳加速,一阵头晕,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李知府,张某也只是假设,不一定是真的,你切莫多想!”
李元哪能不知道这只是闲聊的假设,可万一不幸言中呢?这会他看向张璁的眼神不像刚见面时那般轻视,这人能被皇帝器重,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开口说道:“还是钦差大人明鉴,一语点醒梦中人。”
张璁本只想说个阴谋论,好让李元在接下来能更配合自己的工作,没想到直接改变了李元对自己的看法。能让前辈如此夸赞,他心中也满是得意,看来自己之前没有中进士,确实是被人耽搁了。
“李大人,张某让你派人跟着那些大户,你准备用谁?”
见张璁开始说起正事,李元拉回心绪,一脸谨慎地说道:“自然是用我东昌府的差役了,难不成有什么不妥?”
看来这个李元升不上去是有原因的,这么点敏感度都没有,要不是你确实做事能亲力亲为,干出了一些政绩,你哪能担任知府之位呢?
张璁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你东昌府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这府中上上下下谁没受过他们恩惠?你这边早就是一个透明筛子了,你让你下面的人去盯着自己的金主,万一有人通风报信,那可真的要出大事了!”
“那该用谁?下官手上也无兵啊。”
张璁也有些犯难,当初他是急着立功,就带着唯一的仆从赶过来了,只是没预料到这边能出现预备仓无粮的荒唐事,早知道跟陛下讨要锦衣卫来协同办差就好了。兵?对啊,自己的钦差大印也可以调动山东都司的卫所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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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元即安排东昌府下辖三州十五县开仓放粮,而且规定粥棚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而张璁带着关防大印,匆匆赶往平山卫,一路上,荒芜的田地与枯竭的河床都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他深知,这些赈济的粮食不过是权宜之计,真正的解决之法还在那些大户手中。
现在兖州府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极大可能和东昌府面临的情况是一样的,为了保守起见,他还是得亲自去考察一番。
张璁是势必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这点困难还不值得自己去跟皇帝诉苦,他这人就是自卑与自负的矛盾综合体。
这些大户们走出东昌府衙门后,就马不停蹄地各自回到府上,因为有了钦差和知府的承诺,他们当然准备联合当地的知县们大搞一场。对他们背后之人来说,这次灾情来的太是时候了,他们囤积的大量粮食,来路也并不是很干净,可终究也是要成本,上下打点,金钱开路。正常情况,他们也就把粮食运到京城或者边镇慢慢贩卖,因为京城边镇粮价高,可这样损耗大,来钱慢。好巧不巧,蝗灾来了,这样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呢,在几位王爷的撮合下,大家把地盘一划拉,就要吃这顿饕餮盛宴了。
~~~~~~~张璁的时间线跟皇帝视角的时间线差了有七天时间
而我们的主角朱厚熜在京里大杀四方之后,心想着新农政若要实施下去,还是要去地里走一遭,张璁给自己上过密折,说在山东几个府有大鱼,但是没有细说,想来里面内情不少,干脆去看看他是如何赈灾,如何与官场的大鱼搏斗的。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于是不顾杨一清强烈反对,将政事交给了他和司礼监。而朱厚熜则带着自己的亲卫们,一路南下
现在他要大刀阔斧的改制,但是这两天处置的人数有些多,其实按朱厚熜的设想才四百多号人,牵连人数也就几千,但是大明朝自太祖,太宗之后,京城内就很少有大案,窝案了,得给他们几天时间好好回忆一下,被太祖支配的恐惧。
朱厚熜带着驸马都尉崔元嫡子崔俊,平章,邓继业,紫忠等十数随行人员乔装出京,当然皇帝的随行人员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几个人,还有五百锦衣卫的好手,散落周边,暗中随行。
出了京城,朱厚熜就对王琼生出一股好感来,这家伙的执行能力确实强,才刚担任顺天府尹,就在京城各关隘口设置了赈灾粥棚,还有简易帐篷,收留难民。他官声虽然不好,但人家能做事,还能做好事,这在大明朝就难得可贵了。
时值金秋,官道盘的稻田泛着金波,一片丰收的景象,农户男丁们挥汗如雨,穿梭田间地头,镰刀挥舞间,谷穗纷纷落地,农妇们则将收割好的稻谷捆扎成束,孩子们在一边嬉笑打闹。
明朝时期的山野和现代不同,由于落后的煤炭开采技术,导致老百姓日常生活必须得用柴火,于是一片片山坳里的树木都是稀稀拉拉,难以成荫。
这次去东昌府的路线是邓继业安排,京城南下过卢沟桥,再到涿州,出涿州往东南方向过保定,继续南下直达河间府,一路随着官道可直达德州,最后南下300里就可到达东昌府。
灾情在直隶地区还相对较轻,过了德州,张璁就发现不对劲了,现在蝗患已经被官府组织人手扑灭,但还是偶尔能看到成群的虫子在田间飞舞
皇帝微服出宫,历来都是大事,虽然内阁大臣们守口如瓶,众口一词说皇帝只是偶感风寒,要歇朝几日,可经历过正德朝和嘉靖执政这三年的官员们,嗅觉何其敏锐,嘉靖皇帝除了前段时间发烧可从停过朝,而且生病期间是有太医院的病史记录。
这次什么太医都没召见,圣母皇太后也是平淡如常,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小皇帝和他堂哥一个尿性,难以约束。
可现在快过年了,部里的公事多如牛毛,像刑部大牢里面的罪犯还在审讯,吏部更是焦头烂额,空了那么多缺,可得尽快补上,这会他们都想尽办法的安排自己的人呢!那些官员想想还是先把这个年给熬过去。
皇帝微服出宫,自然是要巡查地方官员的,得赶紧给各自底下的人打招呼,这个时候可别添乱了。
邓继业熟悉路况,在马背上说道:“少爷,前方有个驿站,不如今晚我们就在那将就一晚吧?”
天色渐暗,到了一个规模并不算大的驿站,明朝的驿站制度在继承元朝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和完善。太祖朱元璋通过重建和优化元朝的驿站系统,使得明朝的驿站网络覆盖全国,成为当时信息传递和物资运输的重要手段。
这个驿站规模并不大,此刻驿站的驿丞正带着几个穿着破旧的驿卒在马房喂马,驿丞怒骂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偷吃了鸡蛋?最近这几匹马怎么看都觉得掉肉了!”
驿卒慌忙说着:“老爷,瞧您说的,这马儿我们天天伺候,看着倒是没变化啊。”
驿丞瞪了一眼:“老子我当了一辈子驿兵,天天跟马睡一块,它掉没掉肉,我能不知道?之后我再看到你们谁偷吃马料,就都给老夫滚,我也不管是谁偷的,还有这几匹可是新任浙江都指挥使大人的坐骑,你们可给老子仔细咯。”
驿丞缓缓走动,他的目光扫过这几匹战马,伸手抚摸其中一匹黑马的鬃毛,像是在欣赏什么宝物一般。
按照明朝的规定,驿站不仅是传递信息的中转站,更是战马的临时栖息地。这些战马,每一匹都肩负着连接王朝命脉的重任。平日里除了喂食草料,还要配大豆,精饲料,加着鸡蛋,水果等物,才能让马儿保持不掉膘,就这伙食一般人家的吃食都比不上,所以自然就有驿卒偷吃马儿的伙食。
驿卒满面怒气地踏入正厅,只见朱厚熜带领的一伙十几人,都是骑着神骏的战马,愣时来劲了:“几位官人,你们这是?”
崔俊随手扔了一袋散碎银子过去,笑着说道:“我们要在这住一晚,麻烦给我们准备些吃食和热水,还有我们的马也饿了,记得多加料”
驿丞掂了掂银袋,打开一看这至少有个十几两的银子,脸上瞬间由阴转晴,如春日暖阳般和煦,连忙热情招呼道:“好好,几位官人请稍作歇息”
心想着,今儿自己这小小的驿站,来了两拨富贵人了。
朱厚熜几人落座后厅,几人喝着茶水,锦衣卫的番子则在邓继业率领下,搜查一遍客房,以防不测。
崔俊轻悠悠的走过来,在朱厚熜耳边轻声道:“爷,新上任的浙江都指挥使汪怀安也在这呢,您要不要见见他?”
嘉靖纳闷道:“他是去浙江上任,正常应该走水路更快,怎么绕道山东来了?等会先听听,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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