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疯了。

确切地说,他离疯也只差一步。

他抓耳挠腮,他手舞足蹈,他免冠徒跣、以头抢地。

柳白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那么白净的一书生,竟然能在一天之内把自己搞得如此蓬头垢面,一头乱发如同“黑”毛狮王,赶上最为心乱如麻的时候,还得在地上打两个滚,一身白衣活活被盘成了灰色。

这家伙……神神叨叨的。

柳白百无聊赖,难得的未继续卧下睡大觉,生怕自己这位相处两三日还算和谐的狱友一头撞死在这牢里的石壁上。

扶苏已经钻进了死胡同。

他的信仰着实已经全然崩塌。

到了这个份上,他不仅仅是心乱如麻,更觉得茫然无措。

他试图回忆着自己曾经熟读的那些儒学经典,试图从中找寻一个出路,可任由他搜肠刮肚,也还是不能从中找到哪怕一句话来反驳柳白。

难道自己自小学到大的儒家,是妨碍大秦昌盛的绊脚石吗?

那么……为何又要让淳于越做我的老师!

扶苏始终未想通。

几日未眠,扶苏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但他不能睡,下意识地,他将自己的腰带取下,随后高高跃起,将腰带一头抛到铁牢梁上。

“哎,寻死就免了!你死了,我找谁要肘子去!”

柳白愣了一下,眼见着扶苏将腰带的另一头靠近自己,急忙翻身而起,紧紧地勒住了扶苏的双腿。

“柳兄……”扶苏顿时红了眼眶,“你……你误会了,我是要头悬梁……”

“……”柳白无言以对,思索了片刻,将自己珍藏的骨刀也递给了扶苏。

“柳兄……你这是?”扶苏大惑不解。

“头悬梁,不得配上锥刺股啊?”柳白半开玩笑地说道。

本就是戏谑之言,谁知扶苏还当真了,他竟真的接过骨刀,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扎了三下。

血珠飞溅。

也就是此时,扶苏忽然张大了嘴。

“疯了一个……”柳白连翻白眼,就这么扎自己几下,搁谁身上不疼?

可预料中张大嘴后的惨叫并未出现,扶苏张大嘴半晌,竟是突然大哭了起来。

“得,得,我服了你了!”

柳白最见不得人掉眼泪,这一下心下倒是有些不忍了。

当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样无助——

他可能最需要的是一个大嘴巴。

但柳白没这么做。

他这会算是看穿了,眼前这位“秦苏”多半不吃这套,这人是个儒学的铁杆粉丝,要想让他恢复正常,那必须得对症下药。

“其实……不是儒家不对,是现在被后人传错了。”柳白试探着说道。

果然,这话一出,扶苏甚至忘记了痛哭流涕,立刻张大了嘴,他胡乱抹去自己脸上的鼻涕与眼泪,整张脸已经像是向日葵般牢牢锁定柳白。

就像是一只破壳小鸡仔,扶苏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有些惊喜,柳白的话仿佛已经触及到了他未知的领域。

柳白的才能,扶苏是见识过的。

既然能开口说,那想必一定是知晓的。

柳白嘿嘿一笑:“其实儒家,是……擩家!”

他似乎还怕解释不清,立刻取出石子,在墙上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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