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地图……”
赵高咽了口唾沫。
若是他人道出如此狂妄之言,他势必嗤之以鼻,将此言做疯言疯语。
但扶苏先前之言掷地有声,眼中满是坚定与从容,也由不得赵高不信。
何况,这图对始皇而言堪比月华,扶苏最知始皇为人,犯不上以此犯险……
一滴滴冷汗悄然自赵高额头渗出。
他将衣袖紧握在手中,细细地揉捏着每一寸针角,此时此刻,他方知何为大起大落。
先前揶揄“破衣娄嗖”乃是大喜,如今则是自喜悦的天际彻底跌落凡尘,且还被埋入泥土中,再也不可翻身。
赵高从未如此惶恐过。
他只觉自己的心口仿佛亘着一根铁棍,不仅亘在心口,还不断搅动,让他钻心的疼,更让他心中的野心寸寸碎裂,而他又殊为不甘,再强自拼凑起来。
如此地图,倘若始皇当真引以为用,以其为大秦攻伐方略,那么扶苏便是居功至伟。
到了那时……岂还有胡亥之事?
岂还有赵高的容身之地?
赵高咽了口唾沫,眼瞳于眶内快速颤抖,他嚅嗫着嘴唇,试图想出一言来阻止此事,亦或是诋毁扶苏,可即便搜肠刮肚,即便绞尽脑汁,竟也没有半点主意。
“陛下……”赵高双腿颤抖不已,他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始皇说些什么——哪怕于事无补,可这最终希望,他却不想放弃。
始皇原本凌厉的眉宇此刻已是挑起,原本绵长均匀的呼吸忽而短促少许。
他轻抚着那衣袍间的山水,神色依旧是淡然,亦或许……那些他从未亲眼见过的山水已被他视为囊中之物,这便是始皇帝的傲然。
端详良久,始皇却是缓缓摇头。
这神情被汗如泉涌的赵高尽收眼底,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信没有看错,眼中再度抹过一缕欣喜之意。
莫非,此图有假?
否则陛下何至于此?
赵高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成是败,始皇一言可决。
但始皇接下来的话,却令赵高整个人落入冰窟:“扶苏,你能想到此处,很好。”
简短的赞叹,却令赵高心中仿佛被灌满了铅。
始皇将那外袍微合,继续道:“但如今的大秦,还需再等等。”
此言一出,扶苏却是愣在了当场,眼中掠过少许失望之色。
他本以为奉上此物后,始皇必会笑逐颜开——那笑容着实是多年未见了。
可……竟是如此平淡。
扶苏望着始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亦或者,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件无用之举。
莫非……父皇已老,无心再扩大秦疆土?
此念初起,便被扶苏掐死在萌芽中。
父子连心,扶苏最知始皇想法,便是如今,他还能自始皇目中望见惊天慑地的野心,或者说,是为大秦开疆拓土的万丈雄心。
“如此心意,寡人收下了。”始皇望着扶苏,心中愈发欣慰,也更坚定了自己心中想法,“你且回去,妥善思索。”
时有之,待之以时,乃为进之善也。
或许……父皇他自有其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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