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雪自己则是悄悄地走入屏风内,看见楚星沉趴在床榻之上,一个小厮正拿着药轻轻给他背上纵横的,皮肉翻滚的伤痕上药。

小厮见她正欲行礼,她伸手示意他安静,从他手中接过了那瓷瓶的药膏,挥退了他,自己亲手用食指沾了药膏,轻柔地给他每一道伤痕上药。

这伤口即便上了两日的药,依然并未愈合,掺杂着鲜红的血水。那日太医开方后说过,内监司的鞭子浸泡了特制的药水,所以楚星沉的伤口一直难以愈合。

虽然这伤药是太医看在长公主殿下的薄面上,特地为之调配的,用了不少名贵药材,却也没有极好的见效。

苏樱雪看着少年那白皙的背,忽然有些红了眼角。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了又轻,害怕给他弄疼了。

苏樱雪仔仔细细地将背上一圈的伤痕给涂抹好,最后在右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下停下了手中的手。

这道狰狞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让苏樱雪想起第一次楚星沉昏厥时,她给他这处伤上药时,因为这是一道早就有的陈伤,太医看诊时,伤口太深,又因为泡水而腐烂溃烂,在内监司又没有得到治疗。

苏樱雪记得那日,楚星沉因伤口感染而烧的厉害,昏厥了失去意识。太医亲自用淬火后的刀割开伤口,将里头化脓恶臭的腐肉一点点割去,再用烈药酒整罐倒他伤口处狠狠地消毒,冲洗血水与脓水。

饶是在睡梦中,割腐肉灌药酒时,楚星沉疼得满身是汗,痛到整个人抽搐着,需要几个仆人按住他,才压得住楚星沉。

如今,这道伤口虽然已经不如那日割肉时那般厉害,可是已经是红的厉害,那血肉鲜红,甚至有的地方露骨。苏樱雪每每看见他身上的伤口,都觉得那是苏樱雪的罪状,罄竹难书!

因此,苏樱雪迟疑了。她想到他那日痛到挣扎的模样,沾了药膏的手就像静止一样,落不下去。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不忍心去上药伤害他。就像此刻,她眼眶一红,一滴热泪落在那人结实而布满红痕的背上。

楚星沉原本闭目,今日这小厮上药似乎比以往上药用的劲轻一些。原来的时候,那力道恨不得给他的伤口搓层皮下来。似乎是给他上药对于那小厮来说,是件极不情愿的事。

也对,楚星沉忍不住自嘲道,一个连奴婢都可以肆意欺凌凌辱打骂的大齐皇质子,即便曾经是天潢贵胄又如何?

一个大盛国的奴婢小厮,即便在大盛宫殿中低如尘土,任主子打骂,可好歹是个大盛人,那些宫女小厮心中不自觉地总打心眼里认为就凭自己那大盛人的身份,就比他楚星沉高贵上几分。

毕竟他楚星沉身后的大齐国,在大盛国民的眼中,不过是个给大盛国交朝贡的番邦国。番邦者,莫若奴仆。便是那已经在位的大齐国君,只不过是个每年都要派遣使臣带着满载的金银珠宝布匹丝绸美女前来上贡的无能国君,又何提区区质皇子。

可今日,楚星沉觉得这小厮忽得温柔了许多,力道不重不稀奇,反而,带点温柔的感觉。直到一滴滴温热的水洒落在他背上。

他顿觉警惕,起身坐定回手便抓住了那只上药的手,满脸戾气与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却看见那人珠玉在身,华服锦袍,玉簪珠钗满头,一张倾国倾城的鹅蛋脸,一双水灵灵红了双眸盈满泪的黑眸,还有满脸滑落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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