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顶着昏沉的脑袋骑马。在夜幕下,月光照在他脸上,微风轻抚,加之马匹上下颠抖,老李此时睡眼朦胧。老李沿着小道进入一片树林,茂密的树枝筛过照下来的月光,落在地上,变成斑驳的光点。没了之前的大月亮给他提神,就好像入夜吹了蜡烛,上床就寝。不出所料,老李头一耷拉,从马背上摔下来。还好他左手紧紧别在缰绳上,被马匹脱了一里路,清醒过来。

老李翻身上马,“吁——”一长声,把它稳住。短促地“驾”之后,两腿夹着马屁股,再次踏上征程。老李在路上边骑边想:大哥就跟我说到总部,也没跟我说交给谁,也没给我信物,也没说最短期限。这可如何是好?

老李连连摇头,道:“算了算了,到了总部再说,大不了被打回来嘛。”

老李压低身子,左手拽着缰绳,右手从腰间拿出马鞭,一阵大力甩出鞭子。这股力顺着鞭子柄传递到鞭梢,每前进一寸,就把一寸的鞭子捋直。最后,笔直的末梢落在马屁股上。那马抬头一声嘶鸣,后脚重踏地,径直窜出去。

二十里路转瞬而过。就在一处驿站,有一位身着赤色衣服的人伫立于此,见老李来了,便亮出镇妖司腰牌。他赶快下马上前,看着那个人说:“咱们赶紧走吧。”

那人也不回话,一把搂过老李,另一只手作阴阳指,而后,其足下升起一阵罡风。风愈吹愈烈,最终将二人包裹并卷入空中。一溜烟出去,没影儿了。

翌日午时,在旅店外翘着二郎腿坐着的贾德仁,一手握着袖珍泥塑茶壶,另一只手枕在大师椅的握把上。坐在旅店前遮阳板的阴影下的贾德仁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心中期望其中有一个是老李的身影。贾德仁欠着前身,举起茶壶,对着茶壶嘴嘬一口酽茶。下肚之后,咋嘛两下嘴,又靠上椅背。不经意间向右下瞥一眼,看见一长条深陷的地面条纹。他身形暴起,窜到那条纹前,弓着身子仔细查看。还没等他眼神聚焦,他便自嘲的摇摇头,随后,悻悻地嗤笑几下,就继续坐回大师椅,嘬茶喝。

一个时辰之后,贾德仁在人群之中看到一个酷似老李的身影。贾德仁刚看到时,身子微前倾,定睛一瞧,还真有些像。但是,他立刻靠回来,抹抹眼睛。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贾德仁眨了几下眼,又揉揉眼。真的是他!

贾德仁急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挤倒了。他脚下发力,骤然前进,结实地撞了老李一个满怀。本来经历一天一夜长距离奔走之后劳累不堪的老李被这么一撞,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柔软的粘在贾德仁身上。

贾德仁剧烈地晃老李,嘴上说:“怎么样?送到了吗?总管怎么说?”老李顺着贾德仁的摇晃晃动。意识不清的老李什么都没听到。贾德仁忽然意识到自己怀中的老李愈发沉重。转头拍拍老李脸,见他没有钱回应,便把他脸朝前,架着胳膊架到旅店客房中。

贾德仁把他摔在床上,嘴上抱怨道:“你这身子骨,怎么这么弱。”说完还对着老李指指点点半刻。掐腰,静静地等待老李醒来。不到半刻,老李抬起沉重的眼皮,艰难地举起右手,向上颤抖着抬起,嘴上嘶哑地说道:“水……我要水……”贾德仁见状,脸上邪魅一笑,小声说道:“你小子,等着啊。”

贾德仁转身去旅店外的水缸舀出满满一葫芦瓢的凉水,快步拾级而上,到客房重重地冲着老李脸上泼。“来,喝水!”收手后,见葫芦瓢还有点剩的,就又泼出去。“给我喝!”贾德仁怒言道。

被泼一头冷水的老李瞬间精神倍增,从床榻上蹦起来。对着贾德仁道:“老大,你再这样下去,我这条命迟早交代在你手里。”贾德仁不耐烦的摇手,道:“你可得了,赶紧说正事啊!那封信送的怎么样?”

老李看看大敞遥开的门扉,咽口唾沫。贾德仁道:“说话!”老李随即大声道:“信我送到了,那门口守卫带我见了总管官职的人。那总管看完就说,让我告诉我家主子,也就是大哥您。他会参考信上的建议。”贾德仁喜笑颜开,不禁嘻笑出声。老李见大哥高兴,随即抱怨几句:“大哥,您送我走时候也没说找谁,也没说时限,什么都没说。这可让我好……”话还没说完,老李看到贾德仁凶狠的目光,硬生生把后面几个字咽到肚子里。

贾德仁也不计较,搂着老李,一路走回县衙内。两天的时间,让原本空无一人的县衙再次被活人填满。稽查小队的五人长们齐齐整整地站在大殿外待命。假骆县令看见他们,也不理会,自己站在大殿上,向下喊道:“我知道你们人没找到,没关系,走吧,各司其职。这几个逃犯的事情就不必各位操办了。通缉令也撤了。交给我吧。”

那几位五人长有些疑惑,但下一瞬就全部被释怀的感受替代了。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长舒了一口气,行礼告退。

贾德仁回到大殿已经被换好桌子后,拿起崭新的笔,沾墨开始作画。老李见状也识趣地走开了。贾德仁笔下正在描绘街对过的大理寺的主殿建筑。良久,画完,他把纸攒成一团,使劲朝着大殿外扔出去。扔完,邪魅一笑。

蓟县城外一座寺庙外,拖着四只小鸡的羡鱼小心翼翼地侧身下山,全神贯注地观察下山的路,生怕一脚不慎把手上的四只小鸡摔倒。当时追着鸡跑上山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现在愣是用了两个多时辰才走完。

到山下已经未时了。羡鱼拖着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的双腿,坐在山脚下的石头上。他扩胸展背。左手揉揉酸痛不堪的右肩。

羡鱼看着四个可爱的小东西,道:“这么一直拖着你们,等到你们长大了,我这胳膊可经受不住。”

没走几步,便回到了一开始羡鱼追逐那只鸡的树林子,那匹马还站在那里。

“还在呢。”羡鱼看到这副熟悉的面孔有点激动,但是激动之后不免生起一点疑虑,“我这都已经走了快七天了,这马还站在这儿。着实有些蹊跷。”

他再仔细打量了那匹马,一身棕毛,很像当时他从白事部牵出来的那一匹。

羡鱼试探着,蹑手蹑脚地摸过去。那马在那里低头认真地啃食苜宿草,并没有注意到羡鱼的到来。

可是在高大的羡鱼接近的过程中引起的一些风吹草动便足以引发这匹马的生物本能。

它警觉地朝着羡鱼这边摆头,看到他后,抬起前蹄并嘶叫出声。

曹羡鱼看到自己被发现,便不再隐藏,而是一大步迈过去,抓住套在马匹上面的缰绳,稳住其身。

站在棕马旁边,疑虑并未完全消散,还是警惕地东张西望。

“别看了,就我一个。”一股雄浑的声音传到羡鱼的耳中。

他寻着声音找到来源,那是一位大汉,和羡鱼一样高,但是却格外的强壮。

“你是那天的那位算命先生?”羡鱼瞪大的眼睛彰显着他的诧异。

“不错。”大汉缓步走来,“你现在气运很盛,看来你是把周舟杀了,夺来了他的气运。”

羡鱼被说到心坎儿上,猛地抬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我是算命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大汉笑了笑。

“所以这一步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曹羡鱼本能的后退几步。

他看出羡鱼内心的胆战,也注意到他后退的几步,于是用轻松的语气说:“你怕什么。你身边有位化凤的修士。我怎么敢动你。再说了,即使你没有那位凤凰护着,我也不会杀你。”

“为什么?”羡鱼眼神之中的慌乱转而成为凶戾。

那位大汉摇摇头,沉声道:“为了道!为了霸道!”说完他便开始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树林之中,甚至震落了几片枯叶。

“霸道?什么霸道?”羡鱼抛出一连串问题。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用知道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这就足够了。”大汉眼神对准了羡鱼的双眸,声如洪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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