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下来了,长达数十里的京城长街早已亮起了彩灯,千盏万盏花灯闪烁,恍如银河倾倒,满地灼灼光辉。

裴离带着沈初等人进了一家小饭馆,饭馆正邻着长河,往前几步就是石拱桥,桥下还有灯船往来,好不热闹。

张大奎主动开口介绍:“我叫张大奎,以后妹子叫我张哥便可,坐在我旁边的是李广进和孙策海,我们都是大人的详断官。”

“我还以为即将上任的仵作是个老头,没想到是大妹子你。”

沈初微微一笑,“本来上任的应该是我师傅,可是他身体不适,就向大理寺卿推荐了我。”

张大奎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我们风火雷电总算是聚齐了,可算不用看夏江临的脸色了。”

沈初好奇地问道:“夏江临是谁?”

提起这个名字,孙策海就是一肚子气,“另一位大理寺少卿,每次我们去借他们的仵作,都要对我们冷嘲热讽一番。”

在大理寺中,共设有两位少卿,都负责刑狱案件的审理。

裴离笑着摇摇头,茶中蕴出的微微热气,更衬出那份儒雅和沉静。

张大奎继续说道:“这是我们的大理寺少卿裴离,你以后跟着我们叫大人就是了。”

沈初朝裴离微微一拱手,“大人,我叫沈初,是来自青山县的一名仵作,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怎么会成为一名仵作?”裴离的声音温和,语调不疾不徐,没有让人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大晋朝民风开放,女子从商的比比皆是,但却从来没有一名女子会选择做仵作。

沈初回答的十分顺溜,“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师傅收养我长大的,我自然是要继承师傅的衣钵的。”

其实都是屁话,主要是她既不会裁衣绣花,又不会纺织制瓷,只能用上辈子的手艺糊口了。

在裴离看来却是一个孤儿的无奈之举,让人不免心疼了几分。

尤其是张大奎,都有点泪眼婆娑的模样,“大妹子,以后在大理寺,哥罩着你。”

李广进问道:“沈妹子,你刚到京城,有没有住的地方?”

沈初微微一愣,“我听说大理寺设有寝舍。”

她可是听说大理寺包吃包住才来的。

李广进挠了挠头,犹豫道:“是有寝舍没错,但住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儿,沈妹子住进去实属不方便。”

沈初没说话,她在盘算身上的盘缠还够不够回青山镇。

裴离轻轻开口:“我在大理寺有独立的寝舍,你可以住那儿。”

张大奎豁然开朗道:“对啊,大人平日里都是回家住,正好那间屋子空着。”

沈初漆黑的眸子弯如泓月,“多谢大人。”

羊皮花丝、蜜渍豆腐、咸笋蒸鹅、炒鸡蕈,再配上一壶温热的梅花酒,吃的沈初是撑肠拄腹。

……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沿上,沈初从被窝里抬眼望去,只见几只暗黄的灯笼独立在夜雨里,显得有几分萧瑟。

沈初看了一眼刻壶,卯时一刻,离上职还有段时间,但看到尸体的兴奋感还是让她起了身。

在去往验尸房的路上时,看到了前面撑着伞的裴离,一身靛蓝色锦袍裁剪得恰到好处,随着他缓步而行,端的是风采无二。

“大人,等等我。”沈初冲过去,躲在了裴离的伞下。

裴离刚一回头,就看到了笑靥如花的沈初,淋湿的发丝粘在清丽的面庞上,双眸依旧闪烁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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