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棠被莲酥问得吓了一跳,两只眼睛红红的,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我、我……我只是想要报恩,没……没人看见的……可、可以放在……上午吃……”

她本就战战兢兢,又对上一脸怒意的莲酥,更是吞吞吐吐,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细若游丝。莲酥瞅着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横眉冷对,就想要再斥上两句,被姜燕燕拦了下来。

姜燕燕摸了摸下巴,问晓棠道:“你看管甘棠林,可不容有失,这些甘棠是如何得来的?”

晓棠一双大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急忙想要解释,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我没有、没有……这些都是我捡的……它们落下来了……是真的、真的!”

见姜燕燕没有吭声,她倏地举起右手,三指并拢指天:“我、我发誓!”

黎国兴占卜信鬼神,寻常不会轻易发誓。姜燕燕微微挑眉,随即眉眼一弯,走上前按下了她的指头,嗔道:“小丫头当什么真,我信你就是了。”

“郡主!”莲酥见姜燕燕想要去接那木篮子,顿时急了,连忙拉住了她的袖摆,“这种时候送来,定是没安好心!这不能收啊!”

姜燕燕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转眸看进了莲酥眼里,便见她焦急的眼神不似做作,似是真不想让她收下这篮甘棠。

姜燕燕笑了笑,轻轻甩了甩袖子,不以为意道:“一篮甘棠罢了,无碍,我看这小丫头挺单纯的。”

“郡主!真的不能收……”

“好了好了!”姜燕燕摆摆手打断了莲酥,让浮梦收下了甘棠。

她转过脸来,和颜悦色地看着晓棠,道:“你这好意我收下了,今日之恩便算还咯,以后别总惦记着了。”

晓棠一愣,连连摇头,道:“阿娘说,恩情要记一辈子的。”

姜燕燕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叹道:“傻丫头,再大的恩情,也总有还完的一天,届时就放下吧。心里头自由了,才能海阔天空。”

“你说是不是?”

莲酥没料到姜燕燕突然侧头问她,怔了一瞬,转眼又恢复了一脸忿忿,咬牙道:“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就不该收,郡主将来可别后悔!”

说着,横了一眼晓棠,语气生硬:“这恩也谢了,礼也收了,还杵在这干嘛?还不哪来的回哪去?!”

晓棠骇得浑身一抖,抬头觑了姜燕燕一眼,见她始终笑眯眯的,才缓了神色。姜燕燕也没再多说什么,让莲酥送她出长乐宫,晓棠哆哆嗦嗦地给姜燕燕磕了个头,便跟着莲酥走了。

姜燕燕不动声色地对浮生使了个眼色,浮生领命跟了出去。

浮梦忍不住怨道:“郡主,您瞧莲酥这什么态度?!”

姜燕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了那甘棠一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随即闭了闭眼,复睁开时眼底已一片清明。

她对浮梦耳语了几句,浮梦面露惊讶,却什么也没多问,拎着甘棠便去了长乐宫的膳房。因不在膳时,膳房已落锁,还专门寻来膳人开锁,好一番折腾才罢。

瑶云琼林这一出很快传了出去,至于传成了什么样子,她猜与真相相去甚远。这不,傅女史好容易松下来的脸孔,又重新板了起来,还训了好些不要生事兴风的戒律,嘱她身份特殊,需大度心善。

姜燕燕懒得解释,外加实在饿得发慌,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听着。心中却不屑尤甚,在这个最是吃人的地方,竟还能冠冕堂皇地宣扬礼教,黎国怕不是要靠脸皮称霸天下!再说了,难不成她狠心跋扈,便能被舍回灵游族?

傅女史见她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心里颇有些扬眉得意,想她即便身份再特殊,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自己恩威并施,还不是手到擒来!倒也没再为难姜燕燕,每日例行公事完便回去了,一切尽在掌握。

经遇欧阳姝一事,姜燕燕也没有再出过长乐宫,每日除了早晨去一次膳房,便是躺在榻上发霉。

沁香殿内没有任何一本闲作,只能翻翻傅女史带来的那些书简,里头就黎史她能看得下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倒是将黎国的历史烂熟于心,其他书简都用来催眠了。

如此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夕月节。

姜燕燕身为黎国未来太子妃,不出意外也就是未来国后,必须身着祭服。紫红交衽宽袖外衣,露出赤色中衣衣领袖缘,青色帷裳拖地,玄色双绶坠玉,层层叠叠,繁复而隆重。待熏艾沐浴,整套穿戴完,她总算明白为何正午才开始的祭礼,天刚蒙蒙亮便被拖起来准备。

这日与往日不同,祭祀完成前不可进食,姜燕燕饿着肚子被折腾了一上午,乘上舆车时已蔫头耷脑,听着傅女史遣来的傅人们左一句右一句提醒她如何注意仪态,一脸的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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