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宝窖塌陷以来,洪慈化先受到江水的冲击,沿着山崖攀援到竹屋,拉肚子拉了七八次。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洪慈化拉得全身无力,精疲力竭近于虚脱。好在那老头子并没有赶走洪慈化的意思。
洪慈化就在老头的竹屋里的一张竹凳上休息着,那老头像是很喜欢念佛经,在休息期间,洪慈化听他念了很多篇经文。那老头吐字清晰,句读分明。洪慈化听他念佛经,有些听着顺耳的,也有一些单是听着都让人感到佶屈聱牙的。让洪慈化十分不解的是,这老头对佛经的偏爱甚至要超过做和尚的,但偏偏他又不是和尚。
到了中午的时候,那老头用柴火熬了粥。洪慈化因为身体还没有复元,只喝了一碗。渐渐地恢复了些力气,就坐起身,和那老头子交谈起来。
两人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那老头姓金,名叫金栩,家住牂牁江边老郎山下的一个村子里。算是多同王的子孙后代。
洪慈化听了后,感叹不已。道:“金老先生,想不到你和夜郎王还有这么深的渊源。”顿了顿,洪慈化又问道:“你怎么会独自一人住在这荒僻的地方呢?”
金栩坐在窗前,这时他也不再念佛经。捻了捻胡须后,这才说道:“我二十二岁那年作了小学教师。做教师这一行的,三尺讲台显身手,一支粉笔写春秋。我作教师作了三十年,五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十年前。突然患了一场大病,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显示我得了癌症,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寿命。”
洪慈化听了后才明白,金栩读佛经时几乎上没遇到认不得的字,而且句读断章分明。原来是因为他是一个教师,也没有插话。
金栩又说道:“听到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寿命,我当时心灰意冷。连续一个星期吃不好睡不好,看到家里人跳出跳进的,像是要为我准备后事。我的心怎么能安静的下来,每一件小事每一句话都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我像是吃了火药,一引就暴。逮谁咬谁,看到谁都是我的大仇人。那一个星期可把我家里的人全都折磨了个够。唉!佛经上说‘出离生死,名出家。’我当时是不懂佛经的,折磨家里的人,只因不甘早死。”
洪慈化听他还没有说到来这孤峰上独自居住的原因,知道他还有话说,也就没说话。
金栩叹了口气。说道:“折腾了一个星期后,我算是冷静下来。我仔细想了想,我作教师三十年来一直尽职尽责,然而竟活不过六十岁。检查的结果就像是给我的判决书,无论如何我是不甘心接受这种结果的。可是家里的人忙前忙后,他们对这样的检查结果竟毫无怀疑。三十年来我一直为工作为家庭操劳奔忙。经过那七天的折磨,我算看到了很多以前没有看到的东西。然而家里的人始终理解不了我。第八天晚上,我离家出走。”
洪慈化问道:“那你就来这里居住了吗?”
金栩见洪慈化所问的事简单切实,仿佛是他的学生在问他,这一来激起了金栩教书时的那份好耐性。说道:“没有。我因为看到了一些以前没有看到过东西。但是我自己好像也很不明白。我也很困惑,三十多年来,我的生命只在学校和家庭之间流转。产生了困惑后,我就要想办法解决困惑,虽然明知我大限将至,但我还是坚持了一回。我带了些钱,一个人跑到市区的一家书店里,在书店里看起书来。那家书店的老板和我很熟,往常时候,我每次给学生们订的课堂练习,都是在那家书店里订购的。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给自己订书。在书店里,忽然有一种很新奇很轻松的感觉,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我在书店里浏览了一些书籍,一直没有找到我想看的——能帮我解决困惑的书。后来看到一本和佛经有关的书,我随手拿起来,我记得当时那本书上积满了灰尘。我随手翻看了几页,就被书中的精言要义迷住了。随后我买了很多本佛经。”
说到这里,金栩从竹凳上站起来,去左边的房间里拿过一个背篓来。从背篓掏出几本书,拿到洪慈化的眼前。说到:“这些经书就是我当时买下来的。”
洪慈化看他很耐心的翻着经书。看到其中有一本是《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洪慈化问道:“你先前念的佛经就是这些吗?”
金栩道:“就是这些,我买了经书后,背着经书钻进山里。每天读经文,那时,我在病危中,在家里吃的全是大补品。到了山里,读了一天的经文后,才感到肚子饥饿。刨了几颗地瓜,那地瓜就指头这么大的。”金栩微笑着,看着洪慈化,仿佛把他当做了学生,生怕他听不懂,伸出大拇指的指头比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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