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慈化见他耐心细致,面色和蔼,更兼受过他的恩惠,心里对他很是尊敬。
金栩比过了后。又说道:“那地瓜的味道,我很小的时候尝过。要是熟透了的,甜得很。要是还有点生的,会很涩。你吃过没有,慈化?”
洪慈化道:“嗯,我吃过。金老先生,那后来呢?”
金栩顿了顿。说道:“我一连吃了几天的地瓜,天黑了,就在山里头睡。离家就越来越远了。”
洪慈化忽然说道:“嚯哟!金老先生,你一个病人就这么离了家。你家里的人肯定担心得很呐。”
金栩叹了口气,捻着胡须。说道:“我知道他们会担心。他们把我当成了病人。可我从来就没当自己是个病人,我总觉得我还能活下去。支持我活下去的理由永远强过支持我死去的理由一百倍,一万倍。我离开家里后,比医院检查出来的期限多活了十年。这不就证明了,医院的检查报告是一张废纸,检查结果根本就是狗屁!”金栩说到这里,胡须飘荡,脸上充溢着一股愤懑的神色。
洪慈化听他忽然间言辞激烈。从他的话中,已可猜到他现在的年龄应该是六十二岁,一个六十二岁的老头竟还有这么大的火气。倒真是很让人感到意外的。
要说一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爱憎分明。对所爱者悉心呵求,委婉容让,就像白济对梁蕙芳。对所憎者唇枪舌剑,毫不容情。这都是情有可原的。但金栩可是一个六十二岁的老头子,以前又做过教师,而且不做教师后,读了不少佛经,本该是圆融通达的人,具有无上智慧。可金栩完全不是,金栩念经的时候,还慈眉善目。说起他的往事来,就激昂以陈。
洪慈化想了想,仿佛明白了一些。金栩在离家前的那七天中,必定饱受痛苦。死之将至,谁不痛苦呢?然而金栩选择离家出走,反倒让自己多活了十年,他所选择的正是一条向死而生的路。其间的生死悲欢,苦乐交杂,只怕金栩所领悟到比任何人都透彻。
洪慈化问道:“金老先生。难道你吃地瓜,读佛经,竟然就治好了自己的癌症吗?”
金栩缓了缓。当初是负气而走。一半原因是不愿在家等死,为自己拼一拼,赌一赌。一半原因是不信邪。他离家十年以来,一直将当年的事忍在心里,从来没有对人倾述过。这时候,将心底忍了十年,憋了十年的旧事倾述出来。心情也畅顺了许多,听洪慈化问起后。说道:“嘿,那地瓜是分时令的。六月六,地瓜熟。待到九月八,地瓜烂成渣。那一年,我在山里连吃了几天的地瓜,每天都要游走游走,然后再读经文。吃了地瓜后,我又去找杨桃。这样在山间走着,过着。竟不知不觉的忘了医院检查报告上的期限。等我再想起来时,竟然都到了冬天,做检查的时间是在六月,按照检查的报告,我应该在七月间死去的。当时到了冬天,我才突然想起自己的癌症来,那时早已过了死期。我想,是我自己救了自己一命。既然过了死期也没有死,心里那个乐劲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金栩顿了顿。说道:“我得知自己死不了后,又继续留在山里头,过了几年,身体渐渐康壮了,那时候也没个定处。山里头有一样不好,就是没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年前,我来到这里,见这里江水幽幽,又是在孤峰上,就留在这里。我就寻思着要盖间房屋容身。在山里发现了一些山药,我刨出来拿到集市上去卖,用卖药的钱买来竹子,因为上了年纪,扛着竹子爬山是很要点力气的。一次拿不动几根,等我把要用到的竹子搬来这里,就开始造竹屋。这几间竹屋才建好不到半年。”
金栩说完,站起身来,看着那用一棵棵的竹子修造的竹屋,全是自己的心血,不胜感慨。过得一会儿。说道:“我修造了竹屋,算是定了下来。这对我钻研佛经是大有好处的。”说完,又看着他的佛经。
洪慈化这才想到:“金栩也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只是酷爱佛经,因此要寻个清幽寂静的地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心里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给金栩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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