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炎昏睡了很久。
有那么一刻,他其实不想醒来。这样的话,或许就可以把适才的一切只当做一场噩梦。可毕竟自己也知道,这样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这一下,是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冀望。只他从来就不是个认命妥协的人,终究还是挣扎着起身,取下了院门口挂着的灯笼,系在他拾到的一截枯枝上,蹒跚着出了门。
尽管很想继续欺骗自己,可事实上他心里也明白:从他跨进这进小院开始,他所面对的,就已经不再是真实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时间在这里仿佛就是一湖凝固的冰:坚硬而寒冷。而在这所有的死寂里,唯有他,是活生生的。
这里就像是时间遗落的某一个片段。被人精心的剪下后,放置在这里。而他,只是其中一个不太幸运的闯入者。
崔炎这一生中,曾经历过无数坎坷与困境。几乎每一次,他都是拿命去赌去蹚。可唯独这一回,他深深地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他已经尝试了很多种办法。直到最后失去力气,再也无法向前一步时,才停了下来。
这样绕圈子本来也就是毫无意义,只他却不敢停止。总觉得只要不停下,一切就都似乎还有希望。他还曾刻意挑选过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行进,最后却无一例外地回到了这里……
奔波一夜,他早已是口干舌燥。印象中那小院中犹有古井一口,此时无法,也只得先回去再说。
这一看之下,他倒不由得有些庆幸。好在这井上绳桶齐全,他便上前去摇下轱辘准备取水。
只听那水桶一路滚到井底,再啪地一声砸在水面上。岂料此时崔炎无意中向下看时,才发现井中居然还映着一轮明月在内。只明明井下水波激荡,那月却丝毫未见变化,依然在其间荡漾沉浮着。
他再抬头时,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然换了一幅场景,天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轮满月。一时间,这个荒村仿佛突然活了一般……门上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孩童们笑着叫着在他身边打闹嬉戏。
他们似乎是在唱什么儿歌。崔炎偶尔听到其中的两句,依稀是:“月光光,迎新娘。戴金冠,着红裳……”
小院里熙熙攘攘,人群来往络绎不绝。人人都在忙着吃喝谈笑,却是无人理会崔炎。眼前分明还是原先看到的两进院落,但细看时,又显然不是。
他一路走进去,便见前厅还有两侧廊房等到处俱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直到最终行至后寝,方才清净了许多。
这个时辰,想来新郎还在前堂宴客,这房中应是只有新娘在内等待。
崔炎此时就像是着了魔,他分明知道这一切可能又是另一个幻象,却还是止不住想要放手一搏,以求得一线生机。
正在这时,那紧闭的闺房居然自己打开了,里面却轻巧的飞出了一个灵秀的美人。她的确戴着一顶华丽的金凤冠,可是她的脸上却毫无新嫁娘的羞涩与欢喜,反而满布着泪痕与决绝。
她夺门而出时,早已一把掀掉了头上的华冠扔在地上。她对崔炎自然也是视若无睹,直接便从他身边跑了过去。那些来往家仆多捧着各类菜肴干果,竟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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