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薇冷眼看着自己这个庶出妹妹,小时候,她哥哥上族学,并没有太多时间陪她,而她掩藏在骄纵下的自卑,让她无法和王蓁几人和平相处,这个妹妹,她也是曾经真心相待过的。、  面对她,没有往日的骄纵,颐指气使,真正体会了一把当姐姐的感觉。  只是,那年冰冷到让人彻骨发寒的湖水,却让她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该做,不能做,不该忘,也不能忘。  一颗真心,被现实碾压地粉碎。    “娘子,您看芍娘子那委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怎么她了!”彩月在旁边皱着眉,打抱不平。  “可不是,明明是大家闺秀,就算是庶出也不能如此做派啊!”彩云也很是生气,她们几人自小跟着王薇,府中不说全都知道,至少也有一半儿,是以当年王薇落水一事,知道个清清楚楚。  那时候他们二人还不是王薇的贴身丫鬟,还跟着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当差,又是家生子,所以从父母隐隐约约的谈话里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现在王薇还是她们的主子,自然之前的同情就添了几分愤怒。  “和她计较什么?再怎么说,我是嫡女,纵然出身比不上大姐姐和三姐姐,可身份比她这个贱妾生的庶女可是好上几分。”王薇虽说面上装得不在意,可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出一句丧气话。  彩虹端了一些点心进屋,便插嘴,“就是,咱们娘子再不济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妻所出,就是贵妾,她也是个妾,别说贱籍出身的贱妾了!”  彩虹这话倒是没错,虽说时下对女子并不如何严苛,可对嫡庶那是还是有要求的,许多人家,在有意向前,就要开始打听人家是嫡出还是庶出,家世稍微好点儿的,都不愿意娶一个庶女。  一方面是庶女生母普遍身份不高,在教养方面自然也就不如嫡女,更有甚者,庶女的生母有些更娼妓所出,自然不招人待见。二是嫡庶虽然出嫁成亲时各有份例,可嫡出到底还有嫡母的嫁妆加持,是庶出不能比的。三是嫡女外家大多比庶出要强,以后借势也容易些。  对此,王薇是赞同的,可不好表露太过,只是拿起茶盏,掩住了脸上的表情。  “你和红兰两个人是没见到啊,每次她一见到大娘子和三娘子,眼睛里的嫉妒都要冒出来了,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多好呢!”真是笑死个人,那两位的身份能和她一样吗?人家都不稀的和她一般见识!  红梅只是收拾着桌子,一言不发,只是难免好奇。  “行了,你们几个,真要是惹急了那两个,有她好看的,你都看出来了,她们能看不出来吗?”王薇郁气一扫而光,“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谢氏好容易空闲下来,王蓁就迫不及待来听她娘讲那天她没来得及看的好戏。  “娘,前几日您是怎么把四婶打发走的?今日总算可以讲一讲了吧?”王蓁仰着脑袋,波光潋滟的眼眸中尽是打趣。  “你个小滑头,这点小事儿我这院子里的丫鬟怎么会瞒着你?尽会捉弄人!”谢氏亲昵地捏捏她挺翘的鼻子,满含笑意。  “我可是听说四婶那日回了院子,就开始礼佛,并让膝下子女开始抄写佛经,可是把几人累的够呛,”说到这儿,语气还带上了一丝丝的窃喜,“还好我是堂姐,隔着房,四妹妹也不好意思让我帮她太多,就让我帮她三十遍了事儿了!”  谢氏心想,这哪里是潜心礼佛,只是她女儿嘴上说的好听罢了,分明就是折腾王芍这个不安分的庶女。  算计嫡母可以,但是不要让人一眼就看穿,一旦察觉,正妻对付庶出子女的法子多着呢!正妻本就占据着道德和舆论的优势,人家本来就是嫡母,为其办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只是全了孝道而已,只要不过分,他人并没有置喙的权利。  当然,这也是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由。  “以后离芍姐儿远点儿,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不要和她有太多接触,那孩子心术不正!”谢氏想起每次王芍看到王蓁的那种眼神,就觉得阵阵诧异。  按理说她家蓁姐儿从未与她交恶过,可她却时不时露出嫉恨的表情,这没有来由的恨意,着实让她心惊。  王蓁抱着谢氏的胳膊,语气甜腻,“知道了,娘,你看我除了她回来时送过点东西,基本上没什么交集,”晃晃脑袋,皱着小脸,“而且,她有时候看我和大姐姐的眼神,阴冷阴冷的,我也不想和她有什么来往,说不准哪天就被算计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推阴沟里了。  谢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近日我在海关那里的铺子给我送来了今年的出息,一些宝石和首饰,还有我让他们拿瓷器丝绸换来的紫檀木,你出嫁的家具,千工床一年前就开始动工了,剩下的就都从这里出吧!”  “娘,要是材料还有的剩,你再给我打个梳妆台,我屋子那个都看腻歪了,有点视觉疲劳,换个花样洗洗眼睛。”其实王蓁房间里那个也是紫檀木的,还是谢氏当年的陪嫁,样式到现在都时兴,只是王蓁好歹原来也是个想买就买的大小姐,这个梳妆台用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谢氏保养良好的手指戳上王蓁的额头,哭笑不得,“你个丫头,这要是别的人家,一提起这些嫁妆什么的,都羞得抬不起头了,你倒好,还向我要梳妆台了!”  王蓁撇撇嘴,哼哧哼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粉底绣着兰花的荷包,“娘,这是女儿花了好长时间绣的,你拿去戴吧!”  谢氏心中欣慰,细细端详,“你的针脚倒是细密了不少,这样也就尽够了,如你这般的身份,管家理事,琴棋书画方是正道,刺绣学个一星半点就够用了。”谢氏顿了顿,语气满含揶揄,“在嫁衣上补几针也够了。”  说到嫁衣,王蓁就想到了明年五月份即将出嫁的王莞,就又把之前庄子里的趣事跟谢氏拿出来逗乐。  “娘,您还真别说,我那未来大姐夫虽说长得人高马大的,倒是会哄女孩子开心,你没看到啊,就那只簪子,他一年的俸禄差不多就没有了!”  “你个促狭鬼!可别和你大姐姐说这些,她面皮可不像你这般厚,没准儿被你一说,几天都不敢见人了!”说完又嘀咕,“这才是个女孩儿样儿呢!”  王蓁朝谢氏扮了个鬼脸儿,刺溜跑出去了。    回去后,淡衣几个就开始说起嫁妆这事儿。  “咱们娘子不但是国公嫡女,更是郡主,还有圣上赐的封地食邑,再加上太太和老太太的填补,估计都能有个五六十万了!”  淡荷一向精明,飞快地计算起来,“咱们府上这些年公中嫡出嫡女嫁人是五万两例,还有咱们娘子平日里积攒的翡翠宝石,古董字画,衣裳料子,各式摆件儿,还有一些难得的药材,价值就差不多有十几万两,还没算娘子的首饰呢!”这些都是以后出嫁要带走的。  “出嫁时候,还有夫人会给一些庄子铺子还有压箱银子,老太太也会给不少,这么一凑,六十万都挡不住!”白竺美滋滋的,她主子十里红妆出嫁,她也倍有面子,都能想象出以后的场景了。  王蓁十分不雅地翻个白眼,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你们在这儿算的什么劲儿?翻年我才十四岁,倒是你们几个,十六七了,才该担心自己终身呢!”  “娘子,我们几人对您忠心耿耿,淡衣绣工好,淡如医术高,淡荷管帐,我做菜,白竺替您打探消息,用处多着呢!您可不能不要我们,我们都不想嫁人!”淡烟这一听,急忙开口,就怕王蓁让她们嫁出去。  白竺小时家中遭逢巨变,但沦落至此,未尝没有她母亲无子的缘故,因此对婚姻也极是抗拒,万一她以后和她娘一样,只生下个女儿,还不是要和自己受一样的苦?  “就是,娘子,你看我们几个,要貌有貌,还有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可毕竟是丫鬟出身,正经人家哪里有愿意聘来当儿媳的?就算有,也无非是想要借势,真要是以后有了出息,未必不会对我们的出身心怀芥蒂。”  这些王蓁考虑过,她们就算要嫁,也是嫁给清清白白的人家,凭着他们家的地位,又是皇后娘家出来的大丫鬟,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就是举人,也是愿意求娶的。  宁娶大家婢,不聘小户女,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真要是嫁给寒薄之家,她也是不干的,她们几个的嫁妆都要填进去,还吃苦受累。  “那又怎样?只要你们郡主我一日过得好,就不怕他们不供着你,你就是嫁了进士,他为了往上爬,还不是要对你客客气气的?”王蓁端起桌上的红糖姜茶,抿了一口,辣的不行,眼泪汪汪,“而且你们几个比起那些小家碧玉,那不是强多了?”  “娘子,这事儿就先放着吧!横竖我们姐儿几个也没到老姑娘的年纪,有什么可急的!”  淡衣出马,此话题结束。  将姜茶重新推到王蓁面前,“娘子,太太说了,这姜茶啊,您以后一天一碗,稍微缓解一下您的体寒之症。”  又拿出几个小瓷瓶,一一摆在桌上,“这个是严女医给您配的丸药,外面裹了层糖衣,每样一天一粒。”  王蓁耷拉着脸,眼神木然,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哀怨,“我知道了,放那儿吧,我要是忘了,记得提醒我。”  “娘子,”思卉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子里,“您庶出姨母家的几个表姐表妹前来投奔了!”  “自己倒杯水喝,用得着这么着急吗?”朝她招招手,“坐下喘口气,慢慢说。”  思卉一口气喝了一杯水,总算缓了口气,“太太的庶出妹妹,名讳是音的姨妈家,今年新寡,带着两个女儿,来咱们府上了!”  王蓁这下也顾不上嫌弃药难喝了,“白竺,你再去打探打探,实在不行,就去问我娘身边的老人,我先换身衣服,去前厅见客。”  把外面的思佳几人叫过来,淡衣翻出了一件鹅黄色的衣服,重新换了一套翡翠头面,披上鹤氅,不慌不忙地去了前厅。    谢音是谢家庶女,可却与嫡母嫡姐,甚至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当年阴老太太以三十二岁的年龄再次怀孕,也就是王蓁的小舅舅,怀相却并不好,谢老爷子与其伉俪情深,搜罗无数珍贵药材以及名医前来稳住那一胎。可谢韵的姨娘李氏却另有想法。  她想着阴老太太胎气不稳,有难产之象,便在生产混乱之时,将药罐盖子用浓浓红花熬煮的汤药日日浸泡,而后偷梁换柱。  红花,有活血之效,于孕妇产妇而言却是□□。  亏得有阴嬷嬷带着一位大夫去药房看药,两人发觉了盖子颜色的不同,又辨认了上头的气味,才阻止惨祸发生。  虽然李姨娘花了几个月时间布置此事,可还是被有心人抓住尾巴,露出端倪,况且,这件事可谓是漏洞百出。  谢家当年因为主母有孕,严禁红花麝香动物肝脏一类对其有害的东西,若药方里有红花,是要上报的,且在外抓药,红花这类药物,同样是要记档的。  虽说她做的隐蔽,且分了好几人分别去各个药店,可还是被查出来了。  李姨娘虽是有一子两女,却也是妾室,妾通买卖,况且又是谋害主母和嫡子的罪名,打死都有理,还是阴老太太觉得伤及家族颜面,让她被关在院子里,半个月后暴毙。  谢老太爷有多偏爱嫡出子女,就有多不喜欢这几个庶出的,更不用说还发生了这种事,李姨娘的几个子女还是知情人。  要说阴老太太这个嫡母实在是可以打个良好了,不打压庶出子女,也不克扣月钱,有什么东西上来了也是分给他们,除了李姨娘时时立个规矩(这是应该的),自己私房分给自己的子女(这也是应该的),挑不出错处,在府内外人眼里,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能谢韵兄妹几人就是个白眼狼,在嫡母这样照顾他们的情况下,闷不吭声,实在让人心寒。  谢音,谢筱,谢松,乃是李姨娘的子女。  那时谢氏已经记事儿了,自然是知道他们的作为,十分厌恶,这谢音怎么会跑到他们家投奔?再说了,谢国公府如今并未分家,要投奔也是谢家,怎么到这里了?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话!  出嫁守寡的女儿不回娘家,反倒跑去嫡姐家,这像个什么话!知道的在心里鄙夷谢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国公府容不下她们娘三儿呢!    刚到前厅,王蓁便见到了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穿着素淡,面容清丽却难掩疲惫的妇人,旁边妆容同样素淡,容貌却更为出色的两人想必就是她的双胞胎女儿。  谢氏见女儿来了,忙收起脸上淡淡的神色,“蓁姐儿,来,这是你的音姨母,旁边的是你的两位表姐,比你大上一岁。”  “一个是余嫣表姐,一个是余梦表姐,去打个招呼吧!”  这时,其他房的人相继出现,就连还在女学上课的几个娘子,也被叫了过来。  “嫣表姐,梦表姐。”  “阿蓁妹妹。”两姐妹齐齐福身,还礼。  而后王蓁又将其他人介绍给了两姐妹,见礼之后,方才坐下。  余嫣倒没什么,一直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任人打量,也不四处打量,余梦见了王蓁及她身后姐妹的装扮,眼中不可避免地露出贪婪与艳羡的神色。  “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两套头面你们二人一人一套戴着吧,给我这个老太太也是浪费了,也就适合你们小姑娘家,拿着吧!”说话间,老太太身后的水莲和水墨端着两个托盘上前一步,交给了余嫣和余梦身后的丫鬟。  “多谢老太太。”  “我也没什么好拿出来的,这两套头面,就当是姨母的见面礼了,拿着吧。”  余下之人,或是镯子,簪钗,步摇,皆是价值不菲。  按理说,既然人家送了见面礼,余谢氏作为姨母,又是第一次见面,也该回礼才是,总不能只进不出吧!  可事实就是,到最后老太太叫人回去,收拾好了院子,也没见谢音还礼,谢氏脸上半是玩味半是了然,心中一阵冷笑。  亏得还读了那么多书,一点儿人事儿不知,真是丢了谢家的脸!哪怕就是一人分个荷包,也不会有人诟病什么,毕竟条件在那儿!  到了给安排的碧波园,谢氏陡然开口,“音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谢家,怎么说也是谢家女,虽说守寡了,可父母高堂仍在,也没有不回去的理。”  谢氏用的是回,而非拜访,意思就是王家这里不留她们母女久住,毕竟谢家人还没死绝呢!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容易招来闲话。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多了个寡妇还有两个水灵灵的女孩子,这外头的话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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