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维煜并不看她,只是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王蓁熟睡的面容,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如花瓣一般的唇瓣。 虽然那次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可那种滋味触感,却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俯下身去,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站起身来,“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回去了,也不必说起我来过。” 说完,头也不回地,从窗户跳出去了,而后合上窗户,转瞬没了踪影。 白竺气结,却还是认命地走到窗边,插好窗户,又去给王蓁换上寝衣,轻柔地给她绞干头发。 第二日,王蓁请安回来后,就见到淡烟拿着一大堆赏花帖子,交给王蓁,供她挑选。 王蓁瞄了几眼,扔在桌上,揉揉脑袋,实在是心里苦啊! 这大冷天的,赏什么花!安心在屋子里窝着才是正理,暖和和的屋子不待,大雪天的跑外面儿挨冻就乐呵了!欠虐! 可再不乐意,也要挑几家去赴宴。 果然,温室效应是一柄双刃剑,她真的要给这没有温室效应的古代冬天竖个小指。 淡荷给王蓁拿了个手炉,一边给王蓁讲着外面的事情,“前些日子宁王进京,再加上新科举人放榜,京中可算是热闹了些时候呢!”淡荷又端来一盏红糖姜水,递给王蓁,“听说宁王世子因受不了舟车劳顿,更是水土不服,再加上宁王本就不良于行,耽搁了好些日子,才到了京城。” “这倒也是,就他那破身板儿,能活着到京城都是个奇迹了,不该奢望那么多的,要是再像他儿子那样上吐下泻的,没准儿都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王蓁喝了姜汤,将空碗递给淡荷,漱漱口,“今儿我高兴,咱们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每人赏一个月的月钱!” 如果王家情报没有错的话,前段时间,处理掉的那些内线,八成儿是宁王的人,再加上宁王曾经撺掇宁王妃的嫡亲妹子,也就是在冷宫的林妃,害死了皇后腹中的孩子,这新仇旧恨加一起,王蓁就见不得他们宁王府的人过得舒服! 真是为了皇位什么都能干出来的畜生!连个还未成型的胎儿都不放过,何其丧心病狂! 如果不是因此,她姑姑不会被人抨击是下不出蛋的母鸡,且多年未孕,御史连番上奏要废后,说她占着皇后的位置却生不出嫡子,要不是她那个皇帝姑父还算有心,她姑姑手段也强硬,真不知道在后宫的日子是如何水深火热呢! 不过,可喜可贺,除了宁王,其他的罪魁祸首,包括那些起哄,想要将自己女儿送入后宫的御史,被贬的被贬,除爵的除爵,简直大快人心! 这货也就只能在后面使使阴招了,要不是她姑姑当年初临后位,且根基不稳,后宫驳杂,哪里会让他钻了空子! 淡衣几人自是知道王家与宁王及林家的恩怨,“娘子听我们姐妹说下去啊,”笑了笑,似是十分无奈,“坏就坏在,宁王进京的日子,同放榜的日子,是在一天呢!” 王蓁点点头,若有所思,去年她两个八哥九哥参加了朝廷开放的恩科,都取中了举人,是以对今年的秋闱也就没有那么关注了。 “也就是说,宁王进城的阵仗被放榜的声势压住了?”她的喉咙不禁溢出点点笑声。 “可不是?本想着压……那位一头,却不想被一个放榜夺走了风头,咱们圣上啊,真是厉害高明!”淡烟每每提及这个话题,就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衬着她软萌的娃娃脸,愈发可爱。 “不过听说这次京畿区的第三名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叫……叫什么来着?”白竺转头看向淡荷,期盼的大眼睛看着她,一眨一眨的,等着她的答案。 “别说,名字还挺好听的,叫唐舜哲,尧舜的舜,哲学的哲。” 王蓁听了,顿时一震。 “父王,您说什么,要我去接近王家的那个小郡主?”元维彦嘴唇微颤,看向上首的父亲。 “靖安郡主出身王家,身份高贵,如果你能俘获她的芳心,那么咱们王府以后会好过很多。”宁王语重心长,试图劝说唯一的嫡子,而且他相信,凭着他儿子的样貌,一个王蓁不在话下,若是真不喜欢,以后娶进门,再纳侧妃就好,实在不是什么大问题。 元维彦苦笑,俊朗的面容上也仿佛印上了阴霾,“父亲,万一人家有心上人了呢?我再去不就是横插一脚吗?” “这京城里,有几家的郎君比你出色?本王就不信,优秀如我儿,她真的一点意动都没有?” 元维彦摇摇头,“可父亲,我初入京城就打听到了,这个靖安郡主,从小的玩伴就是明郡王,安世子,四公主,公主也就罢了,可那两人,都要比儿臣出色,”勉强支撑着自己消瘦许多的身体,“她的几个亲哥哥,大哥二哥不必说了,少年举人,青年进士,在朝就职,锋芒毕露,另外两个哥哥也都在中举后外出游历去了,哪里是我可比的!” “而且,父王,王家郡主未必就不知道当年咱们家和他们家的恩怨,毕竟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待过的。” 宁王见自己的儿子实在是脸色不好,忙命人搀着他回房休息,自己独自思考这棘手的问题。 然后又想到了自己入京之时的窘状难堪,不由心里暗恨正平帝的不留情面。 紫竹苑,元维煜修长白皙如同羊脂白玉的手镯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的金丝楠木桌案。 代善和代墨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脸色庄重严肃,“世子,宁王父子戒心甚重,一般人不得近身,只有我们埋在宁王府的钉子隐隐听到了一些风声,他们父子两个的计划,似是与靖安郡主有关。” 屋内温度骤降,元维煜眼中散发着浓重的寒意,盯着二人,“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清楚,那人说,她就隐约地听到了郡主的名讳,还有什么俘获芳心之类的。”代墨硬着头皮咬着牙,一句句掰扯出来,就怕自己忘了什么。 “果真是家学渊源,一辈子,干点儿什么事儿都要使阴招靠女人!”元维煜冷笑,敢觊觎他未来的妻子,有他收拾这帮人的时候! 代善和代墨又将今日王家暗线那里得来的王蓁的消息告诉他后,鸟悄儿地退出去,抹了抹额上的汗珠。 “兄弟,真险啊!差一点儿又要去靖州那破地儿了!”代善依旧心有余悸,内心余波未平。 想到靖州的环境,代墨嘴角抽了抽,“靖州好歹还有点儿人气儿,总比去荒无人烟的小岛强,连点儿淡水都没有!”幸好他快渴死的时候,从天而降一只大椰子。 托宁王这一家子的福,他们两个今年不过二十岁,却已经踏遍祖国山河了! 王蓁翻来覆去地看着桌上的食物,大厨房送来的菜荤腥太重,实在是让她受不了,“淡烟,把海鲜留下,剩下这些都撤下去,赏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把你做的那些清粥小菜端上来。” 她也不愿意再麻烦大厨房再做一顿,年节本就忙,她们家厨房人虽然多,可十之六七都是干杂活的,掌勺的厨子更是没有多少,王家主子也多,做了她的,难免其他人的就被搁置了,她还是不要添乱了。 别说王蓁了,就是她们几个大丫鬟都受不了。 越到年下,府里的伙食越好,油荤越重,她们因为是大丫鬟,所以伙食也是顿顿荤腥,现在是见到这些就反胃。 醋溜菘菜,小炒菜花,醋溜豆芽,还有个黄瓜拌干豆腐丝,紫菜蛋花汤,还有桌上留下来的一盘清蒸虾,就着奶香小馒头,王蓁吃的津津有味。 “别的也就罢了,这黄瓜和菜花倒是难得,吃着清爽。” “可不是?这菜花和黄瓜都是太太派人送来的,说是今年庄子上的佃户突发奇想,就征得太太同意,种反季节蔬菜,本来他们就是闲着没事,而且种子什么的都是太太出,还能拿月钱过个好年,怎么会不乐意?”淡衣指指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盘子,“这不,还真就鼓捣出来了。” “就是种出来了,也没有多少吧?”就是现代有蔬菜大棚,可还是要受到各种因素的限制,甚至打催熟剂,弄得人心惶惶,这还是古代呢,况且本来就是违背自然之道的事情,产量不会太高。 “这倒是,这要是夏天,这类蔬菜吃都吃不完,可冬天,白菜萝卜土豆,就是片青菜叶子都少见,太太的几个庄子里,也就那个带温泉的产量稍高,剩下的,就是四五十顷的庄子,所有蔬菜加在一起也未必有万斤。”淡荷向来算的一笔好账,“可就算是这样,那些佃户也赚的盆钵满满了。” 托四公主这个猴儿的福,她没少出府,对现有的物价也还算了解,这要是夏天,蔬菜泛滥,根本就卖不上价,可现在这时令,简直就是翻了七八番都不止,可不就是财源滚滚? 而且谢氏在银钱方面,也足够大方,毕竟是寒冬腊月的,还要成天浇水施肥,观察长势,实在是辛苦,她就给出外面价格的一半收购。 毕竟东西都是她出的,没道理她还要高价回收。 快到春节,甘女官难得给女学里的众人多放几日假,王蓁在梅园里逛了一会儿,准备去娘亲那里坐一会儿,忽地就听到了她四婶气呼呼的声音。 “凭什么她谢华仪的女儿每天青菜不断,连我这个四太太都比不上!都是公中的庄子里出的,凭什么厚此薄彼!”刘氏疾步向令闻院走去,“我今天倒要看看,她谢华仪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做的!” 王蓁从梅林里走出来,赶忙去令闻院,就怕她那混不吝的四婶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四弟妹,你这是在做什么?”谢氏眸光淡淡,偏又气场十足,“当真以为我这正院是可以任你撒泼的地界儿?”却还是让知书上了茶水茶点。 刘氏心里发怵,却又是觉得自己占理,反倒理直气壮起来,丝毫不客气,“大嫂,您素来管家公正,平素什么好东西都往蓁姐儿那里划拉,可这……” 支支吾吾,就是不痛快说话,弄得谢氏皱皱眉头,“四弟妹,你有话直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四太太喜笑颜开,连声恭维,“大嫂,您也知道,这冬日青菜稀缺,府中也没得多少,可您也不能光顾着蓁姐儿,不管其他人啊!” 谢氏一听,便知来龙去脉,眉心微动,“四弟妹,我给蓁姐儿的,是我陪嫁庄子里产的,她就是扔了不要了,也与公中没有任何干系!”谢氏笑了笑,颇为包容,“你也知道,每年蓁姐儿那里的青菜,不是我娘家送的,就是我花高价在外采购的,哪里会使用公中一星半点儿呢?也不知你是听了哪来的风言风语。” 刘氏心里一个咯噔,面色不太好看,又想起早间王芍的言语,不禁暗恼,她气急了眼,根本就没想过往年王蓁也是如此,更何况今年与之前大不相同。 “大嫂,是我想岔了,实在是对不住你。”刘氏虽说为人斤斤计较,有些贪吝,却还没有到颠倒黑白的地步,当下便向谢氏道歉,匆匆回了和溪院。 谢氏一笑,丝毫不见记恨,“你这性子啊,毛毛躁躁的,合该吃斋念佛几日,再抄写几百遍经书,不然静不下心来。” 刘氏眼光蓦地一亮。 “绿柳,你去……告诉芍娘子,这几天我诚心礼佛,需要人来抄写金刚经和般若心经,我体恤她刚回府不久,就比薇姐儿少个一半儿吧,一百遍就够了,明日我派人去取。”刘氏咬牙切齿,觉得这样还便宜了她。 绿柳松了口气,感叹自家太太的手段总算上了台阶,两样经书各一百遍,不熬夜抄写是没法儿完成的。 王芍此时正在翻看她小库房的账册,想着把身边的人赏赐一番,拉拢人心,可见了绿柳来,听了她的话,顿时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绿柳眼眸含笑,语气温和,“芍娘子,太太体恤您,说您刚刚回府又年纪小,就说让您抄写一百遍了事儿,就是我们四娘子,也要抄写二百遍呢!” 王芍脸色僵硬,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却还是柔柔地道:“那就多谢母亲体恤了,明日正午之前,我一定抄写好,送到母亲那里。” “既如此,那奴婢就不打搅娘子了,奴婢告退。”绿柳福了福身子,掀起帘子,向刘氏复命去了。 紫菱和紫云走到王芍身边,脸色愤愤然,“娘子,她这也太过分了!难道不知道您的进度比起其他的几位娘子落下许多,更是需要多多努力的时候吗?您每天自己都学到三更半夜,再多了这些经书,身子怎么能吃得消?” “是啊,两样经书,一样一百遍,还说什么四娘子也要抄写,不过就是堵咱们的嘴,糊弄谁呢!”说着脸色十分愧疚,“要是我们姐妹几个平日里多练字好了,就能帮您了!” “怎么能怪你们?要怪也是我这庶出的身份,碍了她的眼。”王芍悠悠叹息,目光却毒辣的很,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她的嫡母。 也是,谢氏出身高贵,从小被当作宗妇教养,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技俩,更不可能甘心被她算计,只是这报复,来的太快了些。 被这事儿一搅和,王芍赏赐的心情也没了,怏怏不乐地伏在桌案前,一遍遍地抄写起来。 如果她是嫡女,该有多好?就是生在六房当庶女,也比现在强得多。 看着纸张上的经文,她没有觉得心平气和,反而愈加烦躁不安。一遍遍告诫自己忍耐,忍住,她不是王蓁,生来尊贵,她想要的,只能自己去争取,为今之计,只有忍。 几日后,女学又开始授课,王芍进了屋子,朝隔壁的王薇腼腆一笑,“几日不见四姐姐,姐姐倒是愈加容色动人了,不知姐姐都做了些什么?好叫妹妹讨教一二。” “我可不比妹妹,就抄写了一百遍的经书,我被我娘拘在屋子里,足足抄了两百遍才出屋,哪里来的容色动人一说?”王薇语气抱怨,“真是的,娘亲也是够偏心的了,你的竟然只有我的一半儿!” 王芍怒气翻涌,脸上带笑,“能者多劳,姐姐读书早,一手书法更是比我强了不知多少,更何况我身子不好,母亲才体恤一二,倒叫姐姐怨怪母亲了,是妹妹的不是。” 说什么抄了两百遍,不知道有多少是她自己写的,她那天晚上,一直到丑时才安寝,第二天早上寅时四刻就起,才勉强完成。 她王薇呢,就是有个好出身的母亲,所以成了嫡女,想找人代笔那就代笔,完全不用像她一般,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思前想后,她都这样惨淡了,还有什么值得她嘲笑的? “妹妹倒是过分小心了,咱们是姐妹,总是这样拘谨小心有什么意思?都是一家子,不必如此。” 或许是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在王芍的耳中,这就是王薇嘲笑她小家子气。 看着王芍憋气的模样,王薇撇撇嘴,不以为意。 才这么点儿挤兑,就成这样了?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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