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周舟在香港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虽然之前在港大做博士后也算工作，但成天面对的都是老师、学生、实验室，余周舟感觉几年下来和自己在中大读博士时没什么两样。现在余周舟走进的是一间巨无霸型的跨国企业，全球工程咨询类公司排名第一的世界五百强之一。这间公司仅仅在香港地区，就有三千多名员工。
新公司在沙田的一间写字楼里，余周舟报道之后，先由人事部的同事带着去拍照制作员工卡，接着去部门所在的楼层认识同组的同事。余周舟见到了很久没见的师妹艾薇。
“舟舟姐，你怎么又变漂亮了！”艾薇拉着余周舟的手说。
“可能是原来戴牙套的样子太丑，现在牙套摘掉以后对比之下好像漂亮了，都是假象，哈哈！”
人事部的同事看到艾薇认识余周舟，就交代艾薇带着余周舟去认识团队里的其他同事。香港公司里都流行叫英文名，余周舟本来就是个脸盲，再配上同事们五花八门的英文名字，艾薇带她走了一圈之后，余周舟感觉自己谁都没记住。
下午，外出开会的安吉拉回到公司。安吉拉是曾经面试过余周舟的部门老板、技术总监，澳门人，四十多岁，头发短，语速快，交代问题干净利落，头脑转换几乎无缝衔接，一副典型香港女老板的样子。
安吉拉并没有时间和刚刚来上班的余周舟客套，打完招呼后，就让余周舟帮忙整理一份紧急要交的报告，当天做完工作以后余周舟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十点。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余周舟负责一个解决污水厂运行问题的投标，投标文件做了十几个版本，每晚做到十点以后。两个星期之后，等余周舟见到来香港的于飞时，眼圈都是黑的。
“舟舟姐，你这是什么情况？”于飞看着一脸憔悴的余周舟。
“从上班第一天到现在，我每天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就是这么个情况。”余周舟闭着眼睛说道。
“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老婆公司那些新来的，怎么不得吊儿郎当晃荡几个月才进入状态。你这才刚上班就成这样？”
“让我先缓缓，其实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从第一天开始就有一大堆事情推过来，一天接一天的根本都没思考的时间。我是真的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一头扎进去了，连同事都还没认全……”
“资本主义果然不一样啊！”于飞感叹道，“后悔了吗？现在考虑一下回内地高校还来得及。说实在的，我几乎没见过做完博士后还会去香港公司工作的人。你说你也是一堂堂科学家，去这些公司里做的事情对得起你的资历吗？我问你啊，你现在都在做什么啊？”
“我……我现在还是新人，没做什么有深度的工作。不过以后应该有机会，现在香港澳门的几大间污水厂都在我们部门手里。你学了这么多年环境工程，有亲手设计过一间真正的污水厂吗？”
“没有，没设计过也无所谓，我现在是科学家。”
“我以后也要回去做科学家的，有机会还要给学生上课。”余周舟想着自己的远大计划。
“那你现在跑去当什么工程师。”
“我要在将来对得起我的专业，我不想做一个纸上谈兵的科学家，我要给自己攒些实实在在的资历。”
“你是笑话我纸上谈兵了？”
“没有，我是在嘲笑自己过去的几年都在纸上谈兵天马行空。也许我之前做的微观水动力学的研究在基础研究领域有些意义，但在工程应用领域，人家根本提都不会提。工程要的是实效，要的是准确的设计和安全的运行，而这一切要涉及到多得难以想象的细节。我希望将来等我回归科学家时，或者等我回到讲台上时，我可以很自信自己不会误人子弟，不会夸夸其谈。我将来能讲得出来的，一定是有分量的。”余周舟认真说道。
“舟舟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没想到刚才那些话是我说的，估计是这几天被虐惨了，灵魂出窍之后又升华了吧！香港的工作节奏太吓人了，说实话，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相信你！”于飞说。
“难得听你说出一句鼓励的话。”余周舟感激地看了一眼于飞，“怎么样，过来生孩子的事情搞定了吗？”
“手续都办好了，下个月过来待产。现在就是房子还没定下来。”
“来我这里住啊！”
“回头要是还没定好就先来你这里住。不过还是尽量要住在西环，我们要去玛丽医院生，你在大围太远了。”
“反正你们随时过来，我随时欢迎。”
一个月以后，于飞带着老婆住到了余周舟家里，他们搞定了一间西环的短租房，但那房子是一个港大学生放暑假临时拿出来租的，那学生还有几天才放暑假，所以于飞他们差不多要等到快生的时候才能住进去。
“舟舟姐，你这房子不错啊！”于飞进来以后一直在感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小，小区环境也好，刚才来的路上我们居然能看到松鼠！”
“这里是沙田小半山，和港岛那些半山豪宅一样的环境！”余周舟开始推销这里，“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得给孩子准备点儿嫁妆。”于飞非常有父亲的责任感，“你这厨房也置办的挺齐全啊，平时自己做饭吗？”
“曾经是计划自己做饭的，但一搬进来就投入到了水深火热的工作中去，这个厨房还没时间开张。”
“说得这么可怜，行，我来帮你开张！”
于飞是烹饪高手，来余周舟家住的这几天，为了给待产的老婆补充营养，于飞变着花样做了几顿好饭，还顺便给余周舟蒸了一大锅馒头冻在冰箱里。
余周舟那几天过得特别紧张，白天上班被老板追，晚上回去又担心于飞老婆突然发动。然而于飞两口子天天谈笑风生，时不时出去散个步买个菜回来做做饭，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你生孩都不紧张的吗？”余周舟问于飞的老婆李丽。
“紧张期已经过去了，现在就是个等呗！”李丽一边看电影一边回答。
“人家生孩子不都是突然大喊哎呀好疼啊我要生了！真的是这样吗？”
“那是假的啦！阵痛期很长的，哪有突然好疼就生的。”
“哦，那我就不担心了，我这几天天天晚上都睡不好觉，随时等着你大叫一声我就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生孩子不能叫救护车的！”于飞过来插嘴。
“为什么？生孩子这么紧急的情况都不能叫救护车？”
“紧急什么啊！抽空洗个澡收拾一下东西再打车去医院都来得及。”
“真的吗？那电视里为什么……”
“舟舟姐，你真是脱离实际生活太久了，赶紧结婚吧啊！”于飞说完，端出来一盘金黄的炒方块。
“这是什么？”余周舟从来没见过。
“炒馒头你都没见过？”
“这就是炒馒头啊！原来馒头真的可以炒的！”余周舟想原来柳易没有骗她。
“你是北方人吗？北方人都不吃炒馒头的吗？”于飞问余周舟。
“我们匈奴人和你们晋人习性不一样，我们只会吃肉！”余周舟说完，把一半炒馒头都扒拉到自己碗里。
在余周舟家住了好几天，李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西环那边的房子腾出来了，于飞两口子打算搬过去。
“反正还没生，多住几天吧！”余周舟是真心想挽留。
“还住啊！看看这几天都把你喂得胖成什么样了！我老婆都没你胖得多！”
“这不你做的饭太好吃嘛！没想到连炒馒头都这么好吃！”
“行，下次有空再来给你做啊！我们得走了，玛丽医院那边打电话说明天要去住院催产，我们已经过了预产期了。”
“催产是什么？”
“舟舟姐，你就快点结婚吧！被你问得我都快变白痴了。走了啊拜拜！”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