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漂起来。”
“所以刚才没有去买件泳衣的决定是对的,咱们谁都救不了谁。”余周舟话里有话地说。
“你还想救我吗?”柳易看着余周舟。
“我说了,咱们谁都救不了谁,各自逃命为妙。”余周舟看着远方。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点悲观,不符合你的个性。你不是野蛮中大出来的乐天派吗?”
“和中大人相比,我一点儿也不野蛮。”
“舟舟。”
这是柳易第一次这么叫她,余周舟没有说话。
“舟舟,现在我单身,你呢,虽然我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但乔峰的意思是,其实你也挺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的……其实我想说的是,既然我们现在都很孤单,不如我们在一起试试?我知道我的条件是有点配不起你,但你就当骑驴找马吧!回头有更合适的,你随时可以去追求幸福。”柳易没有再给余周舟东拉西扯的机会,他直接单刀直入。
“你这是……”余周舟被柳易怪异的表达方式挑动了内心,“你真的了解我吗?我们真的没有那么熟,你需要这样吗?”
“我是知道的不多,其实我真的不太清楚你的……男朋友……现在是什么情况。乔峰知道的也不多,他说你不肯讲。而于飞那边,我觉得你可能连提都没有和他提过。连最好的朋友,你都不肯给他们带来麻烦,你是习惯了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吗?其实,除了你自己,可能都没什么人真正了解你需要什么。至于我,就像你总是说的,和你不太熟,所以,我确实是猜都没法猜。其实你真的不需要对朋友那么客气,也不用对我客气,如果他那边有什么情况,我是可以帮忙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
“不要把我说得跟个悲情人物似的,我哪有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房子的装修不是你帮忙的吗?昨天的午饭不是于飞给做的吗?我已经够废的了。”余周舟回答。
“你为什么总是故意把自己装成一副很平庸很无能的样子?你知道自己有多不可思议吗?”
“嗯,坦白说,知道点儿。”余周舟牵动了一下嘴角,“就像中学那会儿,每次考完试,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最后成绩其实都一般,哭天抢地说考得不好的都是年级前十名那几个,包括我。”
“所以,不可思议的舟舟,在你不屑于屈尊动手的小事儿上,愿意让我来帮帮你吗?”柳易继续问。
“你可以帮什么?”余周舟歪着头反问柳易。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的,但是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一直这么孤单。”柳易轻轻地说。
“我不孤单,在香港这几年一个人生活惯了,发现一个人特别自在。其实孤单并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孤单仅仅是因为想念一个人。但我现在有什么可想念的?好像没有了……所以,其实我并不孤单。你知道吗?我的邻居都羡慕我,人家都是三世同堂挤住在一起,而我一个人住六百多尺的房子,这在香港是豪宅待遇啊!”余周舟一边说一边感觉自己眼里的泪花涌动,她要拼命把泪水憋回去。
余周舟面向海风的方向,希望眼里的泪水可以被风吹干。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已经不想念……他了吗?”柳易有些慌张又有些急切地看着余周舟。
“我想念的人早已经走了。”
海风愈发猛烈,余周舟眼角的潮湿却怎么都吹不干。余周舟以为自己不再想念,然而即使没有想念,提到过往之事,她内心的慌乱依然无法停止。
柳易没有再追问什么。他解开了心中的谜团,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谜团。余周舟没有回应他的表白,但此时回应已经不再重要了。
柳易看着坐在他身边的余周舟,这个把手脚都埋在沙子里,眼睛一直努力望向远方的余周舟,和他第一次见到的余周舟完全不一样。
柳易很早就注意到了余周舟,在访问学者办公室,络绎不绝的访客让他对后面座位上的人产生了兴趣。他第一次看到余周舟时特别惊讶,柳易一直以为,在他身后坐着的应该是一位带着厚厚近视眼镜的、老气横秋的女博士后书呆子,而在他面前出现的却是一位气质出众神采飞扬的女孩。这个女孩活泼跳跃,她的状态和港大其他青春逼人的在读女大学生们几乎没有区别。柳易第一次见到余周舟时,还以为她是去找后面座位上的女博后讨论毕业论文的在读大学生,直到余周舟坐下开始工作,电脑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清晰地传到柳易耳朵里,他才确认刚才那位年轻女孩就是在访问学者办公室里风头最劲的博士后。
柳易在黄克竞楼的六楼看到过余周舟的学术成果展览,在办公室里听到不少余周舟与其他学生的学术讨论。很多时候余周舟谈得兴起,忍不住会毫无顾忌地指着某些著名学者的文章评头论足起来。余周舟在学术上面澎湃的激情与她清秀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她时不时的妙语连珠常常逗得访客哈哈大笑,就连坐在前面的柳易有时都会被后面的段子手逗得笑出声来。在柳易眼中,余周舟的气质是独特的,个性是爽朗的,才华是掩饰不住的。如此特别的余周舟,几乎让整个访问学者办公室的老书呆子们为之倾倒,或者说,至少在柳易眼中,不被这样耀眼的女孩倾倒是不合理的行为。
因为早先买学生机的机会,柳易和余周舟有了第一次的交流。和余周舟第一次面对面时,一种特殊的感觉在柳易心中激荡。彼时鲜活的余周舟比惊鸿一瞥时更加灵动。余周舟带他去实验室拿电脑的路上,柳易在身后偷偷打量,余周舟的身材不是攻击性很强的前凸后翘型,但她个高腰细腿长,线条非常轻盈流畅,又长又顺的头发简单披散在肩上,伴随着发丝的飘动传来淡淡的清香。从任何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背影都是有吸引力的。
柳易和余周舟熟悉以后,他和余周舟的每一次交谈都有新的发现,余周舟在不断刷新柳易的认知。对于内涵丰富的余周舟,柳易对她的欣赏已经快到钦慕的级别。和余周舟有交集的那段时间,柳易感觉到自己的世界都被照耀得发光。
柳易在访问学者办公室曾偶遇来探访余周舟的乔峰。在乔峰告诉柳易有关余周舟的往事之前,柳易根本想象不到一位那么明朗飞扬的女孩,居然一直背负着他从未想过的沉重阴影。柳易在余周舟眼里从来没有看到过悲伤,事实上,余周舟脸上的笑容比任何一位愁眉苦脸熬毕业的博士生都多。柳易对余周舟的感觉由欣赏到钦慕,由钦慕到敬佩,由敬佩到吸引,直到最后,柳易已经无法判断自己对余周舟是什么感觉了,他只是发现在心里最特殊的一个位置,有余周舟这个人。
柳易提出和余周舟合伙买房的建议带有点一时冲动的成分,其实他本来只是想陪着余周舟去看看房、帮她跑跑腿。但是当他发觉余周舟的困境后,忍不住就把自己也卷了进去。在买房过程中遇到很多困难,但余周舟从来没有真正发过脾气闹过情绪。余周舟假装不满柳易不断地坑她,但柳易看得出来,余周舟从来没有把任何事放到心里去。余周舟似乎有更为广阔的世界,她有时只是故意把自己表现得庸俗。
这样的余周舟,对柳易来说,其诱惑如毒品般可怕。余周舟忙于工作的那段时间,柳易疯狂地思念余周舟。但是思念背后夹杂着沮丧。柳易这几个月的情绪复杂又纠结,他不知道余周舟背后的影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余周舟自己是什么状态。这个谜团搅得他心里发慌。
柳易迫切需要一个答案,即使这个答案可能让他更难过,他也豁出去了。
而此时,在大梅沙的波涛声中,柳易以最近的距离感受到了余周舟的悲伤,看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余周舟的那一面。
柳易的目光有些颤动,他的心完全放松了,又再次被重新填满。
此时沉默着的余周舟,瞬间占据了柳易的整个世界。
“我下周出差,要去帝都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柳易说,“你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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