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荷就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婆婆犹豫片刻,最终叹气摆手,“你们的闲事我不想多管,随你们怎么闹腾!”    苦涩的笑意自唇边蔓延,这个家啊!不是她的家,没有人会帮她,宁愿将她送出去也要保住祖宅,也是,她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女人,哪能跟祖宅相提并论?    看清情势后,她也就无可抱怨。目睹主子被抛弃,清歌心疼不已,恨斥世子无情无义,“夫人自嫁给你,恪守妇道,为这个家劳心劳力,你却只管花天酒地,虐待我家夫人,如今还将她拱手相赠,夫人嫁到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当众被下人痛骂的明义顿感没脸,扬手教训道:“臭丫头翻天了你,居然敢指责本世子!”    未料许娇荷竟突然挡在清歌身前,看向他的目光再不是从前的怯懦,倔强的扬起清瘦的脸庞,眼神也多了一丝凌厉和嫌恶,    “她说的都是事实,你就是安平侯府的蛀虫,迟早会把侯爷留给你的家业全部败光,露宿街头就是你们最后的下场!”    老夫人只觉这话晦气,呵斥她不许再胡说,“还不是你命不好,不够旺夫,我儿子自从娶了你就一直输,换个媳妇儿铁定能转运!”    “可不是嘛!”有母亲帮腔,明义逞强仰脸,越发大胆的横眉指责,“成亲当晚来月事,晦气!打那天起我的手气就变得极差,你就是个丧门星!”    面对老夫人的数落,明义的嫌恶,许娇荷再不懦声称是,或是忍泪吞声,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哭,这个婆婆她也没必要再畏惧,终于挺直脊背扬起头颅,勇敢的说出心中所想,    “对于明义的行径,你从不指责,只会埋怨我管不住他,可你是否想过,身为他的母亲,养育他十几年,你都管不住,我才认识他两年,如何管得住?    他敢拿祖宅去赌也是被你惯的,正是你的溺爱才导致他变得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你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不严惩教训他,只会怪罪我,根本毫无用处!”    被戳中脊梁骨的老夫人羞恼反斥,“许娇荷!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你婆婆,你居然敢当众顶撞我?”    “什么婆婆?你都默认他休了我,我还算是你的儿媳吗?”反正已到了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容忍这么久,已到了极限,她不想再艰难的撑下去,得把这两年所受的委屈都尽数道出,下辈子才好重新做人,再不受这窝囊气!    心知这女人已对夫家彻底失望,蓝衣男子适时道:“还请夫人遵守赌约,随在下回府,我家主子必会善待于您,不再让您受欺辱。”    这话当真是稀奇,“他抵押的是妻子,我都已被他休了,不再是他的妻,又凭什么让我去为他抵债?”许娇荷忽然笑了,笑自己痴傻受屈误半生,笑明义沉迷赌局梦不醒,笑苍天不公,累她这一世尽毁,不得善终!    此时的明义还没明白这笑的含义,只觉看着有些渗人,原先他就是被她微笑时的浅浅梨涡所吸引,才思之如狂,一心想得到她,可成亲之后,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人又古板,他也就失去了兴致,舍得将她抵押,细想想是有些混账了,但为了保住祖宅,别无他法,只愧疚的移开了目光,再没说什么。    而她再无留恋,更不愿被当做物品变卖抵债,将心一横,猛然撞向院中的假山,众人猝不及防,拦她不住,下一瞬只见那道柔弱的身影瘫软在地,额前冒着鲜血,自脸颊缓缓流淌,触目惊心!似在控诉这无从选择的炎凉人生!    最后一眼,她仿佛看到老夫人捂着眼说晦气,小姑子惊吓不已,想过来看她,却被老夫人紧紧拉住,清歌扑跪在她跟前,哭喊着让她坚持住,可怜这丫头一直忠心为主,也不晓得她去后,清歌的命运会如何。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渐渐模糊,听不清楚。明义目瞪口呆,大约是没想到她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看到他震惊的模样,她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心,他的如意算盘终是没能打成,如何应对那帮人就跟她无关了,是非终有报啊!老天若是有眼,下一世再莫让她遇见这种没心的男人!    一阵风拂过,飘零的落叶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眼上,似要帮她掩盖这尘世的污浊。    也许真是老天有灵,浑浑噩噩了许久,意识渐渐恢复时,隐约听到周围锣鼓喧天,唢呐齐鸣,似是有喜事,艰难的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她才惊觉自己正歪在花轿之中,身着霞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娇荷百思不解,离世之人不该先入黄泉过奈何桥,再饮孟婆汤,忘却前尘才能投胎转世吗?为何她没经历那些就又变成了人,还是个待嫁的姑娘?    仔细回想,前尘还历历在目,不甘被夫君抵债,她自尽明志,也就是说她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那么现在的她又是个什么情况?    身上的喜服很眼熟,略一回想,她很确定,这正是两年前她成亲之际所穿的那身嫁衣,袖上的荷花正代表着她的名字,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一件事,她这一撞,没把自己撞死反倒回到了两年前她出嫁那天!    难道命运再一次轮回,又让她嫁给安平侯府的世子?    惊吓的许娇荷慌忙掀起轿帘一角,看到清歌陪在轿边,甚感亲切,忙问她现下什么时辰。    清歌还沉浸在主子出嫁的喜悦之中,笑回道:“巳时未至,很快就到安平侯府,姑娘放心,肯定不会误了吉时。”    果然又要嫁给明义!虽说当年的她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为了许家还是被迫嫁了过来,可如今她已经历过嫁人后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许娇荷再不愿重复这终日看人脸色,末了还要被抵债的悲惨人生!    既然老天爷给她机会让她又活一回,那她是不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不!我不能嫁给他!”    忽闻主子念叨了这么一句,清歌忙劝她小声些,“姑娘,我晓得您不甘心,可您也说了,出嫁是为许家还人情啊!世子救了咱们家,他不要金银珠宝,只要娶你为妻,咱们没退路,只能答应。”    许娇荷自是记得,前世的明义一早就来提过亲,奈何他名声不好,她父亲找了个借口推诿,然而没多久,许父在官场被政斗牵连,旁人都不敢搭把手,唯有明义敢出面张罗,风波平息后,许父对他自是感激,可明义不肯收礼,指明要娶许娇荷,许父为报恩,只得答应将女儿嫁过去。    奈何这世子明义是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只知花天酒地,仗着家中有些家业便挥霍无度,越输越想赌,总想着翻盘,却越陷越深,深到后来连妻子都抵押出去。    虽然残忍,好在许娇荷终于透过此事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更不愿再嫁给他一回!    可如今她还没过门,后来的事只有她清楚,她又该如何跟清歌解释呢?悄悄掀帘看了一眼,安平王府就在前头,马上到地儿,周围又有那么多人,她当众逃婚的话岂不是被人指点?还有她的娘家人又会背负怎样的命运?    种种顾虑迫得她心生犹豫,但转念一想,前世正是顾忌太多,活在旁人的目光之中她才会懦弱至此,迷失自己,备受欺凌,难得重活,若然重蹈覆辙,可就辜负了上苍给她的机会啊!    下定决心后,许娇荷不再犹豫,但也深知这样公然逃走必会被人抓住,想起前世嫁人时,到得安平侯府就被喜婆背了进去,跨过火盆之后又到偏厅歇息,等待即将到来的吉时,而后再由夫君牵着同心结,一起出去拜堂。    她记得很清楚,偏厅后方是一条竹林小径,通往后门。这个时候她可借口如厕,进到里屋,而后脱掉喜服,开窗溜走,反正府中人尚未见过新嫁娘的真容,她逃走应该很容易,只是可怜那些守着她的人要遭殃,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和前世差不离,就在她准备按计划进入里屋时,变故突生,外头忽然有人过来,让人将新娘子叫出来。    可怜她还没来得及换掉喜服就被下人请了出去,透过红盖头,许娇荷隐约瞧见院中这些人的装扮似是哪里的侍卫,按理来说,安平侯府肯定是没资格养侍卫的,那么这些就该是外人,找她作甚?前世可没有这样的场景,她还以为重生一回会是一样的情形,怎知竟会有意外发生!    喜婆见这阵仗不对,忙陪着笑脸询问情况,“敢问差爷,这是怎么个情形?吉时未至,唤新娘子出来有何贵干?”    为首的褐衣男子冷声道:“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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