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映着的昏暗世界,巨大的绿茵地怎样都让人觉得突兀。
“小妹妹,能陪我说句话吗?”
在踏入新世界的恍惚之中理解过来的一瞬,江桥便将重演了十几次的世界里未说出的话语喊出。
惊讶的表情后,褐发的小姑娘忽得皱起眉头,反问道:“能不能呢?”
“能的能的”江桥生怕两人还没能说上几句这个世界就又一次崩塌。
“可是,有点唐突,我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那小女孩噘着嘴,陷入困惑和焦虑之中:
“你熟悉我吗?”
这话听起来十分怪异,熟悉一词一般没人会把它当成动词使用。
“见过十几次应该算熟悉了?”江桥也忽得有些焦虑,与无缘无故的愤怒不同,这种焦虑类似于期限到来前不久桌上还堆着成山的文件和考试来临前的通宵复习。
“倒也算是,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对方的语气十分哀怨,缓缓的声音传进了江桥的脑海里。
似乎是一个名字。江桥重复了一遍,无数镜片中的身影与她一齐点头。
“熟悉了之后要干什么呢?”江桥问着的时候听见重复了十来次的镜片落地声,破碎的声响如同涟漪从世界那头向这边传来。
“那,帮帮我吧?”
小女孩笑起来,眯着眼睛的面孔满是与脸色不符的阳光朝气:“救救我呗”
一切镜片破碎的时候,江桥睁开了眼睛,看着神坛上的克拉莉丝像,丝丝阳光从开着的卷帘门外投射进来,墙上分离的方格世界只有橘色的光芒。
被他忽然坐起而吓了一跳的梁咏橘停下手上摆放面包的动作,怯怯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江桥朝着克拉莉丝的神像拜了一拜,便起身刷牙洗脸去了。没被注意到的梁咏橘安心的叹了声,但也似乎将什么东西一同呼了出去,心头空荡荡的,很不舒服。
洗漱过后,江桥将自己整理自己的床铺,叠好当日新鲜面包的梁咏橘静坐在柜台旁的椅子上,低着头,目光时不时往江桥这边看。被颜平帆赋予了重要使命的她有将某件事告诉江桥的责任,虽说颜平帆说时笑得开心,配合上严仲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当真让她觉得这件事是两人随意拼凑起来糊弄江桥的。
但颜平帆的再三叮嘱却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不管怎么说,即便是他们想出的整蛊活动,对于自己而言,是帆姐给予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必须要把它做好了。
但是向来文静的性格加上年龄上的差距让梁咏橘不怎么敢同江桥说话。但是不快点说不行了,等到程雏醒了,今天就没机会了。
目光逐渐坚定的她决定再观察江桥一下,等到下下次看他的时候便将帆姐交代的事情告诉他。
慢慢将脸转向江桥的她,只见得他靠着墙站在自己床铺上、手上拿着不知道哪来的果子,几乎将脸贴在神坛上。
“那个!”
反应过来的梁咏橘起身,身子一斜差点从高凳上摔下来。被她声音一吓,江桥手中的果子都有些握不紧。
四目相接,江桥翻转手掌慢慢压低示意她冷静。双方各自稳定精神,梁咏橘慢慢的从高凳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吃供给上神的东西呀”似乎纠结于如何称呼江桥为好,她脑袋低了下,声音细如落针:“大、大哥哥”
这辈子第二次被称作大哥哥的江桥表面平淡如水,心脏却跳得如同远古战场的马踏声。同样的称呼,在文文静静的可爱小姑娘和人来疯一般一边往自己身上蹭一边嚷着大哥哥救命恩人之类的话的程雏完全不一样。
不过那小姑娘身子暖暖的,抱着自己身体挂来挂去时,除去蹭到自己胯下的不可名状之物外,贴在自己胸口的触感让他印象深刻,一股近似奶香的气味即便是一觉醒来大脑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眼前这个银白发色,水蓝眼眸的小女孩是不是也像她那么软,身上有没有那种香气。
干咳几声以清除心中杂念的江桥闻言又啃了一两口果子,听得声音的梁咏橘抬头,眼睛的光闪烁不定:“你不信吗?”
倒也不是不信。江桥半眯起眼,想了个合适的说法:“一般来说,等到供奉的时间段完了,供品就可以拿下来吃了”
“可”抓着自己一侧辫尾绕来绕去的梁咏橘斜视着一旁整理好的被褥:“用的是长明灯的话,不就等于全天都在供奉的状态吗?”
这小姑娘意外的难缠。
话说回来,江桥其实也没有什么非吃供品不可的必要,颜平帆上供的东西大多数都是饼干,偶尔心情好会供上水果之类的,但她自己平常并不怎么吃,等到更换供品的时候时常苦恼如何处理。有些时候会让江桥帮忙,但不知怎么的,同样的东西,撤下神台后江桥反而觉得不是多么好吃了。
“那我吃完这个”江桥一两口便将果子啃光,从床铺上跳了下来,“你休息会,这我来就行”
见他手脚麻利的向着这边走来,梁咏橘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些,让了个位置给他,忽得又觉得不妥,声音虽轻但却急促:“不用了,帆姐、姐说让我照看着”
“可雇佣童工现在还是犯法的啊”背对着她的江桥一本正经地说,“万一被抽查的人看见了,你说不定就不能呆在这了”
江桥对孤儿的心理还是摸得很透的,知道孤儿最害怕的东西就是无家可归。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口,梁咏橘就不再说什么了,低着头,小小的手指又开始转起发尾来。
显然是有些明白自己处境,心情难受。经验老道的江桥知道这个时候转移她的注意力是最好的:“那你先看一小会,我去把程雏弄醒,让她陪你”
“不用了”梁咏橘话语慌张十分果断,显然并非是客套话,而是当真怕了这程雏。
别说她了,就是江桥,看着不愿意多穿衣服,露着白花花大腿和腰肢的程雏,江桥也十分害怕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幸亏在他心中成了反面教材的左扬东不停地以他最后留在江桥脑海的言语提醒着自己,成了他的人生道路警示牌。
存留着的正人君子的自我认知以及学过的知识死活不愿意他成为一个以猥亵未成年少女为理想的人。
闻言的江桥也不强求,只是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戳了一下别人的软肋后就不闻不顾,连做点应急处理都不上,显然不是自己的风格。但和这样的小女孩说话,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底气。像程雏大大咧咧的,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过去,梁咏橘这种,显然小心思要多些。
说分析大人的性格,江桥没什么把握,但在孤儿院练就出的本领里,除去忍耐力外,最值得让他自豪的就是分析小孩子的类型。以前偶尔也会有一两次误判,但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的江桥几乎是一猜一个准。
正当江桥苦于要用你帆姐的曲奇饼真好吃,你吃过吗?还是你帆姐套白丝的长腿真好看,你摸过吗?作为话题时,摆弄着面包的右手忽觉得被什么拉住了。
斜过头去,才发现梁咏橘的双指轻轻地掐住自己的手肘衣物,双眼直直盯着自己,但童年的经验莫名的再现,江桥也就发现了对方看着的其实是自己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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