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与吕庭筠目光相接,吕庭筠眼里并没有责怪,只是迷茫。

李园会出面作证落井下石在吕庭筠的预料之中,但夏霁突然出现,却着实让他没有想到,这一招真狠。用他最爱的人来将他推下火坑,让他们之间从此有永远缝不上的裂缝,一箭双雕。

按照之前的说好的程序,视频播完后,夏霁说这段视频是我自愿所拍,视频内容都是我亲口所述,我证实这一切都是真的。

全场哗然,这里旁听的大多数人都看过夏霁婚礼现场带走吕庭筠的事,没想到时过境迁,今天夏霁亲自证明吕庭筠犯罪,要将他送进监狱。

有人马上在手机发微博:爱情都是假的,我今天亲眼见证一个浪漫爱情传奇的肮脏结局。

夏霁说完之后当众落泪。工作人员迅速将她带离法庭,吕庭筠一直目送她离开,他的眼神还是没有恨意,他仿佛看见她在离开的时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要上厕所。”夏霁对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说。

“一会再说。”

“我现在就要上,我忍不住了。”夏霁坚持。

“那你快点。别忘了你还需要注射药物,不然你会死。”男子在她的耳边轻声提醒她。

她没有说话,进了女厕。

夏霁站上洗手台,打开了窗户插销,窗户很长时间没有开过,夏霁用力推了几次都推不开,幸好墙角里有打扫用的拖把,用拖把带布的一头撞了几次,发出的声音有点大,夏霁只好更轻一些,终于打开一条缝,将拖把反过来,将手握的一头塞进那缝里用力一撬。窗户总算是完全打开了。

因为怕硌着肚子,只好半侧着身往上爬,但这个姿势确实太难,爬上窗户时,夏霁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这里是二楼,直接跳肯定不行,不断腿也会伤到胎儿。窗户旁边有一根下水管,要可以顺着那里慢慢往下滑,但大概相距窗户有半米,必须要跃一下才有可能抓住,而且只是有可能抓住。如果抓不住,那就会直接掉下去。

夏霁脱下皮鞋,吸了一口气,狠心往那管子一跃,手所触及处正好有一个接头,夏霁牢牢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因为怕挤住胎儿,她尽力地弓着腰,全靠手臂和腿的力量夹住水管,慢慢地往下滑。

终于落地,夏霁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跑。

光着脚跑了几百米,看到了一家打字复印店,夏霁冲了进去,“救我。让我在这里躲一下,求求你。”

复印店的老板是个年轻姑娘,见夏霁神情慌张,满头大汗,赶紧扶住她,“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用,请你让我躲一下,我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我怀孕了,有人要杀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我。”夏霁跪了下去。

年轻姑娘吓坏了,“你是那个姓夏的姐姐?你上过新闻。你快起来,不要跪着,我受不起。”

“我是夏霁,求求你,让我在这里躲一下,来不及了。”

两分钟后,一个高个子男子闯进复印店,“有没有见过一个漂亮的女子?没穿鞋,眼睛下面有颗痣。”

“那女的是疯的吧?被人抬上一辆车跑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年轻姑娘说。

“你记得车牌号吗?”

“大哥你可真逗,我没事记人家车牌干嘛?”

还没等姑娘说完,那男子就冲出了复印店,拿出电话打了起来。

夏霁挤在复印店小小的卫间里,手里拿着姑娘给他的裁纸刀瑟瑟发抖。她知道这小小的裁纸刀根本无法抵抗那位彪形大汉,她只能祈求外面的姑娘能够骗过他。

那男的终于走了,夏霁这才瘫在地上。

“妹妹,请你帮我打一个电话,我需要帮忙。”夏霁虚弱地说

夏霁醒来的时候,看到关浩宇正在拿湿毛巾给她擦额头。

“放心,这里是我家,医生也是我们家的私人医生,他已经将你的血送去化验并且有了结果,他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的孩子没事吧?”夏霁急切地问。

“没事,医生说胎儿安好。”

夏霁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保住了宝宝。

“这到底怎么回事?”关浩宇问。

“他们给我注射了慢性毒药,如果得不到治疗,就会毁了我的孩子,他们让我作假证,指证吕庭筠犯罪,说事后会给我解药,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给,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孩子。于是我从厕所里逃了出来,那是法院的女厕,他们不敢轻易闯进去,给了我很多的时间,我这才逃了出来。”

关浩宇想了想,“那吕庭筠不是坐牢坐定了?你应该在作证前就逃,这样就不会让吕庭筠恨你了。”

“没有机会,只有作完证他们才开始放松警惕,这样我才有机会。浩宇,你找人去我家,把王妈给救出来。”

但关浩宇没有动。

“你住的小区发生了大火,你家被烧了,新闻上说死亡两人,其中一名是老年女性。就是从你住的那间公寓找到的尸体。”关浩宇遗憾地说。

巨大的悲伤袭来,夏霁忍不住恸哭出声。

“是我连累了王妈,我本来是想让她安度晚年,可没想到我最后害死了她,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希望我和吕庭筠在一起的长辈,她待我就像亲女儿一样”

“夏霁,你要节哀,我爸晚上就会回来,所以我家里也不能久留,我们得想一个去处,不然还会有麻烦。”关浩宇轻拍着夏霁的手背。

“我要走,我要离开亚丁市,我还要带着我妈妈离开,亚丁市太危险了,我要走得远远的。”夏霁急道。

“对方没有拿你妈妈来威胁你,那就说明他们不知道你妈妈的所在,或者就是你妈妈暗中有人在保护,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妈妈,现在你要先保住你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关浩宇说。

夏霁也慢慢冷静下来,“你说得对,如果我现在带我妈妈走,反而目标太大,我先躲起来再说,可是我去哪里好呢,好像我走到哪里他们都能查得到。”

“那是因为你在城里,如果往乡下走,去很偏远的地方,再隐姓埋名,他们就不一定能找到,华夏偏远的地方很多,我会花钱给你弄一个身份证,你要相信,只要有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浩宇,谢谢你,真的谢谢。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的好。”夏霁抓住了关浩宇的手。

“算这些干嘛,你放心,我会陪着你去,我会照顾好你。”

夏霁马上反对,“不行,你是你爸的独子,你要是不见了,你家里人会急疯的,而且会四处找你,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带着我跑了,那你也会陷入危险之中,这绝对不行。”

“我不怕危险,我虽然是败家仔,可我不是胆小鬼。”

“你跟着我走没什么意义,你太显眼了,只会让我更加危险。”

关浩宇想了想,“好吧,那我先送你走。”

一个月以后,亚丁西区监狱。

刘诚拿起话筒,轻轻叹了口气。

“不用叹气,我在这里挺好的,记得多花些钱打通各种关节,给我多带些书进来,一年半的时间,我可以读很多书了。”吕庭筠隔着玻璃窗外对着刘诚微微一笑。

他削瘦了一些,头发也被剪断了,但依然俊朗不凡。

“你把书单列给我,我会给你捎来的。”刘诚说。

“谢谢了兄弟,对了,她有消息吗?”

刘诚摇头,“没有任何消息,完全人间蒸发。”

“那就好。”吕庭筠点头。

“是啊,那就好。”刘诚也说。

刘诚打探不到消息,那就说明对方也很难找到夏霁,如果刘诚能找到,那就说明对方也可以找得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两个聪明的人男人不需要过多交流,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王妈的墓地买在哪里?你有没有去替我祭拜?”吕庭筠又问。

“我亲自挑的墓地,是亚丁市最好的墓地,你放心。”

吕庭筠点了点头,“以后你不要来看我了,你要在公司里说我以前有多不堪,彻底地站在我的对立面去,有什么事,你可以让其他人来告诉我,你就不要亲自来了。”

“好,我知道了。”刘诚说。

“去吧,记得让人给我送书来。”吕庭筠说。

“你就真的不肯向他们妥协吗?你真的要在这里面坐满一年半?如果你妥协,他们能让你很快减刑。这你是知道的。”刘诚说。

“一年半的时间并不长,我正好可以好好地反省我的过去,归划我的未来,我现在出去,也只能是当他们的傀儡,那又何必出去?一个在监狱中的人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这反而会给我时间。”吕庭筠淡淡地说。

“我明白了,只是这样的地方,终究不适合你,你没有被人欺负吧?”

吕庭筠笑了笑,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玩的笑话,“阿诚,要是这在狱室的方寸之间我还会让人欺负到我,那我就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好吧,你保重,我真的走了。”

三年后。

吕庭筠走出监狱,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忽然将上衣脱了扔在地上,光着上身走向停在监狱门口的比亚迪。

比亚迪车上的精壮男子不是刘诚,是一年前放出来的狱友,他叫孟珂。

在一年多以前,吕庭筠快要刑满释放的前几天,监狱里发生打斗,一个男犯的眼睛被筷子刺瞎,混乱中不知是谁所伤,吕庭筠主动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干的,于是加刑。

那个刺瞎别人眼睛的人,其实是孟珂,事发后三个月,孟珂出狱。

“筠哥,不能回头看,往前看。”

孟珂将一串点燃的鞭炮扔出窗外,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附近站岗的想过来扑灭,但炸的太厉害,只好站在一旁等着炸完。

吕庭筠回过头看了一眼监狱,“回头看又怎么了?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不但现在看,以后还得回来看。”

孟珂一边开车一边大笑,“我艹,还有把监狱当成自己第二故乡的,筠哥你是坐牢坐上瘾了么?”

吕庭筠伸手过来敲了他一拳,“少在我面前说粗话,特别有女人在的时候,更不能说。”

孟珂头缩了缩,“你让一个流氓不说粗话,就像让一个屠夫不吃肉一样的困难。”

吕庭筠问孟珂要了一只烟点燃,将车窗打开,让冷风吹进来。

已是初春,正是乍暖还寒时节。阳光很好,但却依然充满凉意。

车行到云山公墓前时,吕庭筠示意孟珂将车停下,穿上孟珂给他带来的运动外套,走进了公墓。

王妈的坟前站着一身蓝色西服的刘诚,两年多没见,他蓄上了小胡子,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只是表情还是那刻板。

吕庭筠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王妈从小就伺候他,是吕宅里除了吕龙奎之外最疼他的人。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刘诚拿起墓前供的白兰地打开,“按你的吩咐,我没有去接你,既然你不同意为你接风,那就在这里喝一杯吧。”

说完自己喝了一大口,将酒瓶递给吕庭筠,吕庭筠接过咕咕喝了两大口:“好喝。”然后递给孟珂。

孟珂喝了两口,又递给刘诚。

三人轮番地喝,很快将一瓶白兰地喝完。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刘诚看着吕庭筠。

“嗯。”

“董事长两年前出了一次车祸,双腿残了,人也疯了,现在在康复中心。”

“这事他告诉我了。”吕庭筠看着孟珂说。

“你不要冲动。”

吕庭筠笑了笑,“三年的牢狱早就把我仅有的梭角给磨平了,哪里还冲动得起来。”

“还有就是,她好像在黔州出现过,只是像,并不确定。”

“嗯。”

“鼎盛集团已在两年前改名长宇国际,董事局主席是于莲华,总裁是吕庭良。副总裁是周雨,她很少出现在公司,但大的决策几乎都是她决定,你也知道,她传的也是别人的话。”

“嗯。”

吕庭筠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古井无波,似乎这些事都和他无关。

“大概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打算?”

吕庭筠指了指孟珂,“他开有一个汽车修理厂,答应请我去当总经理,据说年薪可以开我十万,我觉得不错,大多数刑满释放的人都找不到工作,我一出来就有这么好的工作,我是不是很幸运?”

“其实你早就可以出狱的,为什么要让自己呆么久,他们已经同意活动一下让你减刑。”

“不久啊,才三年而已,三个冬天三个春天过去了而已,不对,这个春天才刚开始呢。”吕庭筠轻描淡写地说。

“你真的没有其他打算?”刘诚有些不相信。

“我的打算就是当厂长啊,对了,你现在在公司还混得可以吧?还在当特助?”

“不是,我现在是副总,主管人事。”刘诚老实回答。

“挺好的,那就这样吧,没事就不要来找我了,免得人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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