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久未离宫,兴致极其高昂,直玩到日落西山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在客栈,叫了酒菜到房间,他亲自提起酒壶,要给严随倒酒。
严随忙起身挡住:“陛下,让臣来。”
“跟我还客气什么?”一日时间,齐渊总算将“朕”改成了“我”,“从前你可不这样见外。”
严随摇着头,笑道:“你现在是皇上,我可不想顶个‘大不敬’之罪。”
“这里就你我二人,谁能给你定罪?”
严随笑着提起酒杯,没再拒绝。
酒过三杯,齐渊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已经很久没这样对我笑过了。”
严随捏紧杯子,眉毛则高高耸起:“宫中的日子着实无趣,没什么可笑的,每日都是那些人那些事,吃了睡睡了吃,快要变成猪了。”
齐渊哈哈大笑:“这话也就你敢说——我也常常如此觉得,每日睁眼就想今天又有什么事,国家是不是安宁,百姓是不是安居,官员们有没有贪污,大臣们有没有对我隐瞒什么,就连睡觉都不安稳。”
严随晃了晃酒壶:“难得出来一趟,多喝点。”
他好像真的放下了君臣之分,和齐渊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一顿晚膳吃到月上柳梢。
齐渊像是喝高了,眼神迷离的看着严随,道:“阿随,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想留在宫里,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勉强你。”
“前朝后宫那么多人,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心怀不轨,我谁都不能信,也谁都不敢信,再没有旁人能和你一般,了解我、支持我。”
齐渊微微探身,似乎是想抓他的手,被轻轻避开,他喝的有点多,并无察觉,仍在自顾自说着,“只有你,永远都是阿随,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是一个人。”
这种话,齐渊不止说过一次。
在他们刚刚长大的时候,在齐渊知道自己要争夺皇位的时候,在他刚刚登基的时候。
乃至现在。
严随轻轻摩挲着杯子,一会儿道:“陛下,派我做一些事吧。”
“你想做什么呢?”
其实有许多能做的,可细想,又都可有可无。
他这种人,居然无欲无求,似乎没人会信。
“像从前一样,或者派我到偏远的地方。”
大周国土的每寸土地都有皇上的人,有些地方太过偏远常年苦寒,油水稀少还没有实权,一般人都不乐意前往,而这些对严随来说都无关紧要。
从前流浪,后来受训,以及一次次殚精竭虑的执行任务,哪次不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这已经是严随所能想到的最两全的方法,既能避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又能寻得一丝自在。
如果齐渊能允,他也许可以不做最坏的打算。
齐渊的眉头缓缓拢了起来,迷离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些:“说到底,你还是想离宫?”
严随:“我想替朝廷做一些事。”
“那你为何不直接向我索要京中官位,更能为朝廷效力。”
“能力有限,不足以胜任。”
“京中有闲职,宫中也有。”
“德不配位,忝居要职会让人议论陛下任人唯亲。”
齐渊眯起眼,要睁不睁的,像是犯酒困。
对话短暂中止。
外头的风有些大,拍的窗户嘎吱作响。
严随喝了口酒,起身关窗。
倾身出去,取下支窗的杆子。
风卷起他的长发,乱糟糟的在空中飞舞。
豆大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轻盈飘逸,随时会凌空而飞。
齐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曾经答应外祖,要一生陪着我。”
他口音清明逻辑分明,哪里有一丝酒醉的姿态?
严随拢了拢衣襟,重新落座时,面上笑意不再。
提起酒壶斟满两个杯子,自己举起一杯,待齐渊拿起另一杯,他缓缓开口:“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齐渊看着他,没动。
“今日也累了,陛下喝了酒,早些歇息。”
待严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齐渊又笑了,照葫芦画瓢。
齐渊的确累了,但他不准严随离开他的房间,严随只能躺下。
开始齐渊还强撑着想要和他说话,没两句,口齿开始囫囵不清,紧跟着,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房间寂静,齐渊的呼吸均匀而沉重。
严随掀开被子,轻轻一跃,跳上房梁。
先前借关窗扫视楼下,每个出口包括窗户下方都有身着便衣的侍卫。
根据经验,屋顶上也会有。
凭他一己之力,是万万逃不开那么多高手的。
但他必须尝试。
本以为这次出巡是个转机,没想到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他看的出来,齐渊的耐心越来越稀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天子之怒,不是他可以承担的。
绑好长发,深吸两口气,严随开始按计划行事。
酒楼被齐渊包下,掌柜伙计在后院休息,随侍出行的太监坐在大堂打瞌睡。
忽然,楼上传来喊声。
他几乎本能的清醒过来,拔腿就往二楼冲。
与此同时,隐在酒楼内部各个房间的侍卫们也过去好几个,全部聚在齐渊房外。
就见严随满头大汗的指着屋内,说:“可带了御医?陛下昏迷。”
众人齐齐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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