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梓棠犹豫片刻,最终她还是决定直接问出口,“如果你逃出土匪帮,誓言的事,又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他目光微微一闪,接着轻声道:“我在西淮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许梓棠不由得问:“什么事?”

“性命攸关的大事,”慕广的语气听来半真半假,“传言在西淮有一种良药,可辅助治疗绝症。”

许梓棠一愣,“你是说,你得了绝症?”

这一次,慕广却没说话,而是抬头看了眼许梓棠,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浅棕色的瞳孔盯着她。被他用那般眼神盯着,许梓棠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仿若心底所有的想法都无所遁形。

她不由得撇开眼,但很快又重新看向慕广,“即便如此,破誓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破誓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许梓棠本以为慕广会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又或是表露不悦,可他却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这话,接着又笑了,“说得不错。”

在一瞬间,许梓棠似乎看见慕广在说这话时眼中浮现出一股危险的死气,但也可能是她看错了。她不由自主地缩紧身子,觉得车厢内的温度似乎更冷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由于她神经太过紧张的缘故,那天晚上,当许梓棠在再度开始练习开锁链时,她似乎变得更敏捷,不知不觉间竟是又进步了许多。

“今日不要睡。”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车厢通气孔,慕广便开口道。

按照常理,一个人若是一晚上没说话,再次开口时开始声音会有些沙哑古怪,可这种情况在慕广身上却从未发生。他的语调永远沉静又轻缓,像是月光下粼粼闪烁的湖面。

许梓棠因这话略带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比任何时候都浓,气色几近灰败,嘴角甚至还残留有前一晚上流下的血痕,可即使如此,他的眸子却依旧透着光亮,像是雾气中闪烁的星星。

“我担心他们今日会动手。”慕广看出许梓棠心中的困惑,开口解释道,接着语气微微一沉,“若我是他们,便选今日。”

“我就搞不懂了!”许梓棠被他的话弄得又急又气,“你这两日琢磨了那么久,‘他们’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慕广若有所思道,在他说话的空当,车厢外已经陆陆续续响起土匪们的叫喝声,马车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我们离西淮越来越近了,他突然说道,“许姑娘,你可还记得在那周边的地形?”

“地形?”许梓棠一愣,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己最初离家的情形。

此前她几乎从未离开西淮,凭着心中一股子冲动和热血独自出逃,又仗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在大荒山的沟沟壑壑间摸爬滚打,很快便失了最初的方向,若不是遇上土匪帮,她说不定老早就被困死在了这大山中。

她想了想,最终道:“一开始进山时,似乎有树?”

“树?”

“不错,许多树,”许梓棠肯定道,西淮地势平坦,树木也不那么多,因此当初大荒山的树还真给她留下了挺深的映像,“一开始那些树还很矮,越往后走,就越高,也越密。”

慕广叹了口气,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他柔声道:“还有么?”

许梓棠低下头回忆,“我记得,当初我曾经过一条沟濠,很费了一番力气,若是那里,马车大概很难通过。”

“那条沟濠长度几何?”慕广问,“又有多宽?”

“大约有两米宽,”许梓棠答,“至于长度,其实也不长,二十来米,像是个陷阱。”

“是嘛……”慕广道,随即语气变得笃定,“那便不必担心,格里鞑不会从那走。还有么?”

许梓棠有些不大明白他为何要突然问这些,难道是在预测那伙人会在哪里下绊子?可若是如此,仅凭言语又怎能轻易将一切描述?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也不由得沉下来,“没有了,我不记得了。”

“哎,也罢。”慕广摇摇头,他看着许梓棠,眼中却闪过一道光,“姑娘毕竟是第一次离家,地形记不太清也正常。”

“你胡说!”许梓棠怒了,她正要开口怒斥,可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我想起来了……”

“哦?”慕广悠悠看着她,“想起来什么?”

“河,”许梓棠道,这个字说出口的刹那,她脑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在大荒山靠近西淮的地方有一条河,河流湍急……”

“是么,”慕广的神色变了,“你当时是如何过河的?”

“有一座木桥,”许梓棠迟疑地说,“约么有三个大汉并排那么宽。”

“那桥可否牢固?”慕广紧接着问,“你可否记得,过桥时大概是你出发后哪一日?”

许梓棠道:“说不上是否牢固,只知道那木桥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至于时间,似乎是第二日清晨?”

“是嘛,”慕广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低语道,“既然如此,便是今日了。”

“什么意思?”

“姑娘,”他抬起头,蓦地望向许梓棠,那眼神让她感到有些不安,“你可听见水声?”

“水声?”许梓棠一惊,连忙侧耳聆听。

“不错,”慕广淡淡道,“就在队伍的前方,不远处。”

这话刚说完,像是应证某件事般,整个车厢突然剧烈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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