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在寻药的消息,在一天之间就传到了至少三个人的耳朵里。

但周常侍的鱼胶、王美人的人参都只是寻常百搭的益气补品。许长歌送来的,则是一盒去腐生肌的红升丹,一瓶专治疗刃器损伤的金创药。

他知道顾预藏在公主府了。

永清合上匣子,手掌覆压其上,转对苏苏道:“他人呢?”

苏苏摇头:“是许侍中身边的人送来的,被李长史盘问了半天,也不肯给,说一定要交到我手上。”

永清现在对许长歌充满了怀疑,她甚至觉得,在药里下毒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烛影之下,做工精巧的黄杨木匣湛然生光,四面光滑如镜,她忍不住去拨弄锁扣。

她身后是新安的两扇落地屏风,沿着柱帷而设,直接将内室隔成两间,隔着一件水云绣帐,两扇孔雀明光的绣屏,基本上看不见里面还卧着一个顾预了。

“顾先生状况可好?”为防惊扰里头的顾预,她声音逐渐低缓。

苏苏为此紧张氛围感染,也伏在案上,凑近道:“王美人送来的人参,下午便熬上了,我闻着挺香的,顾先生却不大饮得下去,看上去挺痛苦的。”

“这才戌时不到,他便没了精神?”永清不免担心,“下午不是还说了好一会儿话,还看进了些书么?”

“些许是又困了,”苏苏颇为夸张地压着嗓子道,“公主,您现在这幅紧张的样子,简直同我娘和皇后娘娘以前看见您生病一样。”

苏苏一双笑靥绽在细腻柔软的脸颊上,永清不客气地捏了一把:“少怪声怪气的!”

苏苏嗔哼一声:“我走了,才不管你。”说罢便撒腿跑出廊下,合上了门扉。

永清叹气,回头望向顾预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案上的药匣,犹豫了一瞬。

她还是放弃了,抱来衾被,在外面的小榻上和衣而眠。

夜半,她却被一阵猛咳惊醒。

永清直觉不妙,立刻跑进里间,只见榻上的顾预咳得几乎弓起了身,昏暗的夜色之中,仍可辨见他一双星眸紧闭,眼下一片病态的潮红,鬓角亦隐隐渗出汗珠。

“顾先生,顾先生。”她意图推醒他,又轻轻唤了几声,顾预却仍是不省人事。

她抚上顾预的额头,潮润的汗水之下是一片高热。

他还是发热了。

“先生你别吓我……”永清脑海一片空白,伏在他耳边一遍遍唤他的名字,无论如何意识清醒了总比不省人事的好。

须臾,顾预逐渐睁开了眼睛,他似仍无力,眼眸半合,其中水汽氤氲,似江间雾岚一般,他本便生得清秀,此时更显病弱可怜。

“公主……”顾预眼前影影绰绰,头痛欲裂,却仍记得这个见之忘俗的身影。

他的声音沙哑滞钝,仿佛随时又要昏死过去一般,永清两天已闻死讯无数,哪里还能再见这种场面,已带哭腔:“顾先生,求你了,求你了,千万别死。”

“我不会的……”他已止了咳嗽,面前少女的哭声将他从昏沉的睡意中唤回,他有气无力道,“水……”

永清连忙端来一盏水,已经不顾什么男女之防,只揽住他的肩膀,扶他起身饮下。

连冷水滚过喉头,都如刀割般令顾预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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