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肩后闷哭:“对不起,顾先生,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在王美人告诉我这件事以后还作壁上观,只是写了一封信给阿娘,我应该立刻去找蘧将军,让他保护你们。”顾预的肌肉有些僵硬,她的眼泪隔着寝衣一点一点渗进来,给他滚烫的身体带来一丝凉意。

“不关公主的事。”顾预有些费力地转过眼珠,他的眼白泛着瓷蓝,望见抱住他肩臂的永清公主,脑海依旧混乱,心竟也跟着乱了起来。

他胸膛起伏,似是呼吸也有些困难,仍对她道:“蘧将军驻守外城……也无能为力……”

永清却哭更狠了:“说到底都是我无能,王难的死,郑函的死,五百多名太学生的死都是我无能。”

“公主已是仁善之极,刽子手尚不知耻,您怎能替他人受过呢……”他有些不知轻重地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慰她。

但她的手触之辄感若冰肌玉骨,竟让他萌生一丝贪求的欲望。

他慌忙甩开。

永清为他的举动一怔,渐息了眼泪,努力冷静下来问道:“我现在该给先生降温还是捂汗。”

幸好顾预杂学旁收,还看过一些医书,他道:“降温——不过为兵刃所伤,若是发热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眼见永清眼眶里又泫然欲下,他改了口:“阳胜则热,阴胜则寒。重寒则热,重热则寒。我多喝水,睡一觉便好了,公主不必担心。”

永清听他引经据典,稍安下心,去绞来清水为他擦拭额头与脖颈,几回之后,她决定征询一下顾预的意见:“许侍中送给了我一些红升丹和金创药……”

她话未说完,顾预便激烈地打断:“不用他的药。”

她早该想到,宁死也不向欧阳野屈服的顾预,怎么可能为偷生而接受许长歌的施舍。

“好……”永清安抚他,“先生可觉得好些了?”

顾预浑身依然燥热滚烫,只是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却点头:“我已无碍了,公主请早些休息。”

永清仍有疑虑。

顾预一低头就望见那双满怀忧思的明眸,秋水泛滥未收,眼睫边缘尚有胭脂般的淡淡红痕。

他只得道:“我有些困了。”

永清这才扶他躺下,拢上床帏,踉跄着无比困意的脚步出去。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一夜折腾,次日,被苏苏喊起的时候,永清只觉得后脑隐隐的疼,她的语气都变得虚浮:“怎么这么早……”

“哪里早了,都快午时了,”苏苏将昨日送给周常侍的木匣递到眼前,“周常侍送回来的。”

永清困得差点打不开匣子,昨日装满的细白如雪的吴盐已消失,只剩下一条写着字的布带。

她强撑着眼皮看完,便蓦然惊醒。

好了。

第三个紧盯着她的人,也浮出水面了。

苏苏见她神色有异,不由问:“公主,是不是出事了?”

“刘骑,”她卷起布条扔回匣中,扶榻起身,坐到妆镜台前,望见面前神色清冷郁然的镜中人,“周常侍说,刘骑还是怀疑到我们,今日他无论寻什么由头,都要向皇帝请命,搜查公主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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