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笑吟吟地拍手:“总算是有点真正的情绪了。那么,就因为你出身低,就因为你是个红颜薄命的戏子,我就活该被你抢了丈夫还要对你千恩万谢,而我因为生在好人家里,就要唾面自干?——说实话,若是沈娉婷现在坐在这里,我照样一口一个贱人地骂她。教养好并不代表我脾气好,我之前忍着,不过是自忖跳将起来,吃亏的还是我。现在,我是地头蛇,我就是把你废了又能怎么样?”一番话说得蛮横之极,活似街头泼皮一般,安晴也不管,只觉骂得酣畅淋漓,胸中多年的怨气也随之渐消。

百合咬唇不语,目光中愤恨之意甚浓。

安晴又笑:“说起来,不是你命不好,而是你笨,谁叫你巴巴地赶来找骂?你当你如此惺惺作态,沈庭便能高看你一头,继而生出了扶你做正妻的念头?——你跟了他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人最爱的就是他自己的脸面?因为他好面子,他才不能眼睁睁看我在落霞活得自在,才不能任由我坐实了弃妇的身份继而再嫁而让自己额头泛绿,才要巴巴地带我回去。因为好面子,他是宁死不会让一个戏子做正室的,他甚至不会把你抬到平妻的位置。”

百合听了最后一句话,神情突然变得如被电击一般凄惨,安晴倒有些不习惯了,一边打量她一边心里不断揣测着,她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突然失去了演戏的能力?

两人愣愣地对视良久,百合才含着泪轻声开口:“顾安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么?”

安晴暗松一口气,继而冷哼:“忘不了,不就是你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沈家那日?”

百合轻轻摇头,颗颗珠泪也随之晃落:“你是记不得了。——六年前,沈家请了白家班唱堂会,我便是那个扮红鸾的青衣。”

安晴挑眉,全不知她要说什么。老天保佑,她千万别拿那些个真爱的说辞来恶心她!

她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那日沈庭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低着头,一心一意地为你剥一只石榴,好像连那石榴长得也比我好看似的。当时我便发誓,总有一天,我也定要这男人也替我剥石榴!”

安晴失笑,多可笑啊,一段婚姻,竟因为一只石榴而让人起了歹意。

百合抬眼,恨恨地盯着她:“你别得意,你的出身再怎么好,也不过是只下不出蛋的母鸡,又已经这么老了,就算现下有人愿意为你剥石榴,也定不能长久了!”

安晴了然,看样子,她不光看到了裴靖是如何待她的,而且,沈庭也还一直没为她剥过石榴,两相对比,这才教她的语气这般的酸。于是撑着头笑看她:“啧啧,水平有所下降啊白小姐。这便是你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诅咒了?没错,你能下蛋,但是那个蛋,不一定就是当真姓了沈了。还有,我老倒是没有什么,白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是等你老了之后,又再下不出蛋来,会是怎样一种凄惨景象?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就算白小姐现在还是明艳照人着,沈庭不也已经收了好几个屋里人了?”

百合猛地挺直了身子,冷声道:“我真没想到,顾小姐竟是这样一个满嘴浑话的人,不知小姐的教养都是学到了谁的肚子里?”说罢起身便是要走。

“教养是给高雅的人用的,白小姐这种纯真率性的人,又怎么看得上这种虚伪的教养?”安晴流利地答道,又冲她背影摆手道别,“不送了,替我祝沈庭妻妾成群,百子千孙!”

百合回头,往门口啐了一口浓痰,走了。

弄墨探头探脑地进来,给安晴续了壶热茶,又问:“小姐和那女人谈得如何?”

安晴撑着头淡笑:“她不过是来装装样子、顺便探探我口风罢了,只我自己好奇她究竟会说些什么,才非来这一趟不可。”又看他一眼,“你家少爷呢,召他进来。”

弄墨立时语塞,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啊?少爷他……他不在啊!只有小子自己。”

安晴看他一眼,笑骂道:“别装了,你又不是什么壮汉,裴靖派你来保护我?他又没疯。”

裴靖敲敲门板,苦笑道:“还是被发现了,不知小姐召唤小的有什么吩咐?”

安晴也笑着拍拍身边坐垫:“过来坐。”

裴靖干脆地答应一声,屁颠屁颠走过来挨着她跪坐下来。弄墨识趣,笑嘻嘻地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裴靖回头,关切地问她:“那女人没有出言不逊吧?”

安晴摇头笑道:“没有,倒是我出言很不逊来着,把她气了个半死。”还解开了心结,也多少想通了一些事情。她在心里补充道,然而这些是没有必要说给他听的。她抿嘴一笑,身子向裴靖轻轻靠过去,头也轻轻地倒在了他的肩上。

裴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双臂环住她身子,安晴皱了皱眉:“裴靖?”

“……啊?”裴靖忙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安晴忍笑道:“也没别的事,就是,你心跳好吵啊……”

“应该的应该的!”裴靖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回答她,重新抱住怀里的温香软玉,又低了头在她耳边问她,“考察结束?”

“……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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