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幼唯我独尊惯了,遂命人直接抢走送到齐国公面前的石榴,齐国公还?被?推搡撞伤眉角。后来皇后罚太子禁足,二人的梁子结下。
皇后今日见齐国公如此诚心,自是喜不?胜喜,哪有不?应的。
就这样,齐国公带着一大筐石榴,还?有圣人的厚赏,大摇大摆的到了太子府上。
太子此时已宴席过半,喝得醉醺醺的。齐国公非要进太子府,又对太子一顿刺激,直接闹得他暴怒起来,任由旁人劝阻也执意要殴打齐国公。
等?齐国公被?下人抬回来的时候,头?上全是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窦夫人早就被?通过气,她今日哪也没去,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脸上的胭脂也涂得很薄。
等?人一进府,窦夫人就开始哭天抢地。有窦夫人示意,她的贴身婢女跟嬷嬷也都跟着哭。主子都哭了,下人们能有脸色嘛,自然是个个愁苦,配合女子的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国公府闹出了丧事呢。
而且下人们四处出去寻郎中,还?散出消息,重金求取百年人参。
齐国公府的人,闹得满城风雨。
加上在太子府赴宴的人不?少?,很快勋贵们都清楚是太子酒后失德,打了齐国公。依照坊间传言,齐国公说是只?剩下一口气,把命吊着了。
相比素来昏庸只?识得享乐的太子,齐国公在朝野的名声极佳,人人都夸他谦谨自守。
一来一往,虽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人心是无法操纵的。
也就是在宫里的圣人跟皇后正在兴致上,没人敢开口说,万一扰了他们的兴,一气之下恐怕小命不?保。
直到了第二日,宿醉的太子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他可以私底下派人杀齐国公,但事情绝对不?能闹到明面上,没见到两?家再怎么交恶,窦夫人还?敢带赵平娘跟崔舒若赴太子的宴吗?
可如今,太子竟然敢公然打齐国公,还?是在齐国公刚刚面见完圣人皇后之后,岂不?是自己找死,不?想要太子尊位了吗?
清醒后的太子吓得不?行,他说实在的,文不?成武不?就,又爱沉溺美?色酒气,挥霍无度到令圣人都觉得碍眼,能被?封为太子,全靠他投胎争气,不?但投到皇后肚子离,还?是头?一个男孩。
祖宗礼法,就算他没什么用,太子之位也是他的。
太子当然也知道自己无能,可他也不?可能拱手?把尊位让给其他人,所以才一味招揽贤才,拉拢有权势的大臣。
由此就可见他是愿意为了太子之位费心的,也恐惧被?废。忧惧之下的太子险些进宫请罪,最后在宠妾的主意下,决定先?去齐国公府赔罪,万一人家不?追究,或者所谓性命垂危只?是谣言呢?
总是太子是脑子一热就带着大批礼物去齐国公府赔罪了,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郎中,他也觉得不?对劲呢。齐国公可是龙骧虎步的武将,杀敌无数,自己这些年沉溺酒色,说是软脚虾也不?为过。
就这样的自己,也能把齐国公打到重伤?
太子心怀疑虑,浩浩荡荡的去了齐国公府。
以无心应有心,怎么可能会赢?
太子到齐国公府的时候,来接他的竟然只?是一介管事,可谓大不?敬!他本来想发火,可是想到出府前谋士的叮嘱,按下性子跟着走,心里还?在想,到时候阿耶阿娘要是问我,我就说齐国公府大不?敬。
哼!
太子暗自想的好,结果进府以后,下人们一个个竟都面有悲戚之色。
等?进了内室,窦夫人和赵巍衡围着气若游丝的齐国公在哭,赵平娘一看见是他,脸上的怨恨怎么都掩盖不?了,崔舒若则跪坐在床边喂药抹泪。
而在屏风外,好几个胡子花白的郎中聚在一块商讨,有的还?摇摇头?,神色憾然。
一路上的见闻成功让太子迷惑,要是演的,也不?能演的这么真吧?他昨日才打了人,即便想装,应也没工夫准备的如此充足。
太子可不?会想到,人家早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请他入局。
他咳嗽一声,打断窦夫人的哭声,又拍手?示意外头?的人把东西抬进来,“这些都是孤命人备下的上好药材,想来表兄也能用到。”
太子是想表达自己关怀之意的,奈何?上位者做久了,说话做事都是居高?临下,凭他的语气,听在人耳朵里可真是……不?大舒服。
赵平娘一抹眼泪,恨恨盯着太子,“还?请您把东西带回去吧,齐国公府虽非巨贾,可也不?缺这些药材。还?是说太子您觉得伤人后,只?要抬几箱药材就是施恩,要我们齐国公府上下感?恩戴德不?成?”
“你!”赵平娘这番话夹枪带棒,很不?恭敬,气得太子指着她的脸愠怒非常,偏偏自己是来赔罪的,还?不?能惩罚赵平娘。
他硬是咽下这口气,“好好好,你阿耶受伤,关心则乱下语无伦次,论辈分孤是你的表叔,是长辈,不?与你计较。
来人!”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他准备的郎中被?带了进来,提着药箱,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
太子脸上没什么歉疚的神情,反而大手?一挥,“你,上去给孤的好表兄瞧一瞧,可否真的伤重到只?剩下一口气。”
若说之前的话是居高?临下,现在的则是明晃晃的猜疑挑衅了。
内室的几人都对太子怒目而视。
赵平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崔舒若按住肩膀,崔舒若哭红眼睛,站出来对峙太子。
“太子殿下,您身份贵重,朝野尊崇,可即便是圣人也讲仁义道理?,您却伤人在前,羞辱在后,试问您的德行真的堪配太子之位吗?”
前面也就罢了,最后一句简直是往太子的肺管子上戳,他勃然大怒,“你不?过是赵义方半路认下的女儿?,别以为会点易学术数,就敢在孤面前大放厥词,信不?信孤命人将你拖下去杖责!”
崔舒若可早就做好了准备,非但不?惧,言辞还?愈发犀利,大义凛然道:“您口口声声说要郎中来为阿耶治伤,可人也是你打伤的,焉知不?会借此机会下手?,您敢说您从来不?曾动过伤我阿耶的心吗?”
怎么可能!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然不?会承认,理?直气壮的说,“自然没有。”
谁料此时突然一道雷声轰鸣,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太子,毕竟是他一说完,天上就莫名打响旱雷。
崔舒若趁热打铁,她不?敢对太子用乌鸦嘴,毕竟太子是储君,耗费的功德值特别大,她直接将乌鸦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所在的屋子一会儿?会被?雷劈中。
别看没出人命,范围又小,但只?要引用了自然之力,耗费的功德值就特别大,一会儿?的雷击屋顶甚至要整整五百功德值,但没事,都会赚回来的。她已对齐国公献上提纯粮食酒的秘方,一口气得到一千功德值,等?将来高?度白酒被?用在治伤时,每救一个人,她的功德值都能加上一点。
想到这里,五百的功德值也不?值得心疼了。
崔舒若步步紧逼,加紧问道:“怎么,您动过伤阿耶的心思?难道回并州路上的刺杀,也是您所为?”
前头?的雷打的太邪门了,太子也不?免动摇,不?敢回答崔舒若的话。
但崔舒若还?在步步紧逼,她的目光一刻不?离盯着太子,“您为什么不?敢回答,是因?为我说的字字属实吗?”
“孤没有。”太子脱口而出,下意识抬头?望,但没听见雷声,心里安定了不?少?,在看向崔舒若的时候,就理?直气壮起来。
崔舒若却笑了,内室光线不?明,恰好有阴影投射在崔舒若苍白的脸上,在太子看来竟阴暗如地狱幽魂般可怕,只?见崔舒若张开嘴,一字一句的质问,“您既问心无愧,何?不?对天发誓,若您所言作假,就叫雷霆击碎此穹顶。”
崔舒若以手?指上屋顶。
太子觉得她邪门,可刚刚他否认时并没有事,而且让雷电击碎屋顶实在太过可笑,他在激将法下,脱口而出,“孤对天发誓,不?曾派人刺杀齐国公。”
“轰——隆——”
一声巨响,砂砾四溅,不?少?人眼里都进了灰,还?有屋内的摆设也有不?少?被?砸偏。
“咳咳咳。”太子灰头?土脸,呛个不?停。
好不?容易抬头?,却间见崔舒若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盯着他看,吓得太子一哆嗦。
他终于明白,崔舒若绝非一般弱女子,她能祈雨的名声更不?是齐国公自己造势宣扬的,她是真的有能耐。此刻,无法无天惯了的太子,深切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难得的清醒,这次就算是他阿耶,怕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了。
不?愿面对现实的恐惧感?,叫这个做了几十年太子,却依旧不?成材,只?知纵情声色犬马的人,萌生出逃避退让的念头?。
他下意识后退好几步,然后抓住一个内侍的手?,“走、走,随孤回去。”
太子很清楚,要想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现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进宫,而且还?能避开崔舒若这个诡异可怕的人。
等?到太子带着他的人落荒而逃后,窦夫人擦干净眼泪,恢复以往当家主母的淡定从容。
她走上前拥住崔舒若,“我儿?可还?好?”
崔舒若点头?,灿然一笑,“阿娘放心。”
无关的下人早已被?屏退,齐国公睁开眼睛,他确实受伤了,但凭他的体质还?不?到被?太子殴打就一命呜呼。他的伤势半真半假,脸上也敷了一层脂粉,他对崔舒若说:“多亏有我儿?,不?但解了并州之忧,还?能披露太子恶行。这回闹得如此之大,即便他的太子位能保住,怕也不?及从前风光了。”
崔舒若并不?居功,仍旧是沉稳姿态,“阿耶言重了,此事非我一人之功。况且,真正的热闹,才将将要开始,接下来恐怕要辛苦阿娘了。”
窦夫人不?以为意,晋朝的皇帝皇后,都是她的仇人。同为女子,她怜惜皇后,但并不?妨碍她对整个晋朝江山的厌恶。
只?要能和皇帝一家斗,她就充满斗志,别说是身穿朝服在宫门前鸣冤做戏,就是让她不?顾体面跑到太子府门前哭喊,她都能做到。
一家人简单说了两?句,齐国公继续躺下,假装受了重伤。
而窦夫人抹着泪出去,命下人将齐国公带去附近的厢房,留下赵巍衡照看齐国公,她则带着赵平娘、崔舒若穿上礼服,进宫鸣冤。
要想博得同情,叫皇帝动容,不?得不?处置太子,还?得是她们去,带上赵巍衡就显得她们不?是那么孤弱可欺了不?是。
窦夫人的行动很果决,她换上礼服就带着崔舒若她们走了最热闹的那条街进宫。而齐国公府的下人更是隐匿身份,开始悄悄散播太子无德之事,至于被?雷劈的屋顶,那更是添油加醋。
其实不?仅是齐国公府,觊觎太子之位或是与太子不?合的人不?在少?数,能有扳倒太子的机会,谁又不?会添把柴火呢?
尤其是属于广陵王的势力,已经?不?再是锦上添花了,他们甚至比齐国公府的人还?要卖力许多。
而当窦夫人带着崔舒若和赵平娘招摇撞市进宫的时候,除了爱看热闹的百姓,不?参与党争的一些权贵何?尝不?感?兴趣呢?
尤其是世家们,他们也想知道太子的下场。
虽然不?管太子昏聩与否对他们都没有太大影响,但若是上位之人无能,兴许世家的权势还?能更近一步,压倒皇权。
崔成德便与一众好友在酒楼之上闲观。
别看他似乎对出仕不?怎么在意,但只?要他有意官职必定不?会低,不?过是暂且不?想趟浑水。明哲保身才是世家的生存之道,不?管王朝如何?变迁,世家门阀仍旧如庞然大物,安安稳稳的在乱世傲然挺立。
他旁边的至交好友,琅琊王氏的嫡系子弟王琸之一边拿起茶碗浅啜一口,一边摇头?,语气里尽是轻慢,“兵家子,当真无规矩,竟是闹成这样。”
王琸之显然是极为看重自己身为五姓七望顶顶尊贵的世家子身份,随口喊出的兵家子三?个字写满了他的轻蔑。
崔成德却始终清隽如竹,不?动如山,唇边噙着淡淡微笑,他似乎看穿了什么,意有所指的说,“你怕是小瞧他们了。”
王琸之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我等?世家子弟,进可出将入相,退可安坐家翁,不?必如那些庶族寒门汲汲营营,庸碌可笑。”
他大抵性子里带些轻佻风流,说起底下的齐国公,顺带想起了他家的两?个女儿?,随口道:“前段时日,我家十九妹赴太子府宴,倒是提起过他家小女儿?,说是清丽卓绝,不?知是何?等?模样。但既是武夫之女,想来言行粗鄙,不?堪入目,纵然是再美?的容貌,怕也要大打折扣。”
崔成德懒懒得倚在栏杆上,没有理?会王琸之。他眺望下头?,正巧疾风吹拂,带动底下齐国公府的马车帘子,虽只?是一瞬,也足以叫他看清坐在里头?的人。
那面貌,分明熟悉的紧。
崔成德陡然坐起,双手?紧紧抓握栏杆,目光跟随马车片刻不?曾挪开。
而一旁的王琸之还?在喋喋不?休,品评女子,说些腰肢粗细,体态婀娜的话,委实不?尊重人,而且听在情绪紧绷的崔成德耳里,聒噪得很。
崔成德一反平日里的不?在意,突然暴怒大喝,“闭嘴!”
他是名满建康的高?门贵公子,最重视的就是风姿仪态,行事永远不?疾不?徐,万事皆如青山流水不?留痕迹,但他刚刚竟然失态了。
这带给王琸之的惊讶,远比自己被?骂要多得多。
旁边的几个世家子也都吃惊的看着崔成德,可崔成德压根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是目光阴翳的盯着王琸之,仿佛下一刻就能拧下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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