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颇觉意外,她入宫久了,得登后位之后便很少再与人对视,可顾栩念看她时毫无怯意。
楚肃按部就班行了礼,顾栩念把心一横,提裙下跪的动作一气呵成:“顾栩念拜见皇后娘娘。”
楚慎偷偷摸摸地冲她摆手让她不要跪,她只当没看见。
楚肃眼角抽了抽——顾栩念这一跪有多决绝,站在旁边的他最清楚,就这么直直跪下去……她不疼吗?
皇后早就瞥见了楚慎的小动作,慢条斯理道:“皇上都对谦王侧妃照顾有加,本宫怎么受得起?”
顾栩念从中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被看不顺眼了,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下把柄。
既然皇后没说让她起身,那潜台词想必就还是跪着。
顾栩念从小就不是人缘很好的孩子,对此她很有自知之明。能与她称得上关系好的同龄人就只有楚慎楚肃兄弟两个,大家闺秀们不约而同地把她剔除在外。
她就像混在洁白羊群中的一头鹿,因为长了犄角而免于被围攻,却始终不被羊群所接纳。
皇后微微抬手,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偌大的翊凤宫内只剩下四人。
“昨日本宫有一问请教谦王,他并未作答,侧妃可愿解惑?”皇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楚肃清了清嗓子,心说谁不知我是知无不言,何其无辜。
顾栩念一本正经道:“皇后请讲。”
“为夫君生儿育女乃是我等身为女子首要之事,不知何时……”
顾栩念对此很不认同,才听了一半便脱口道:“不是。”
四下鸦雀无声。楚慎忙道:“现在不兴这个说法了,再说阿念才多大?”
楚肃也沉声道:“皇后从未问过本王这个问题,这是在给念儿难堪吗。”
顾栩念:“……”这俩姓楚的一起护驹子短可太要命了。
被这么一打岔,皇后一句“荒谬”半晌没说出来,憋得甚是难受。
她并非有意要顾栩念下不来台,只是她作为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受妇德女则等前人诫语熏陶已久,已经是发自肺腑地认同,几乎将其奉为信条。这也是一时忘了,还当是在例行公事——对新晋的妃子她自然是要问上一句的,往往都会得到盼望尽快开枝散叶的答案,就更有些姐妹一心的归属感。
要知道她父亲周侍郎前前后后娶了六房,却没有儿女绕膝的福分,家中冷清到她那身为当家主母的母亲都唉声叹气,求神拜佛也想要人丁兴旺些。
家传如此,从没想过竟然会被反驳。
皇后不是多善妒的女人,更是打心眼的喜欢小孩子。自从生下了皇长子,她对于张罗着选妃比楚慎还要积极,安排侍寝更是大方得恨不得雨露均沾……导致楚慎那段时间都有些发怵回寝宫,生怕被她念叨着要去谁宫里“开枝散叶”,过得极为艰难。
“则钧也莫怪晚容,是她太心急了,”楚慎有心救场,余光瞥见顾栩念还跪着,心说怎么就忘了喊她起来,惊得差点拍大腿,“阿念你先起来说话。”
“则钧不是说皇后找你要了东西吗,拿出来拿出来。”顾栩念也随口扯了个理由想要缓解眼下的尴尬局面,手指撑了一下地面借力。
楚肃极有眼色地伸手扶她起来,顿了顿,说:“没带。”
周晚容原本气就没顺,楚肃说话又太像挑衅,就算她知道这小叔子或许本意并非如此,这时也端起了皇后架子:“谦王如此遮遮掩掩,可是有难言之隐?”
顾栩念心想这种事你确定要打听?虽然心中不悦,但很快便想起皇后的确有权过问王公大臣们的家事,于是抿着唇没说话。
皇后问得越发离谱,楚慎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示意她适可而止:“晚容。”
“莫非未曾落红?”
顾栩念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回禀了事,听了这话反倒不想说了,认认真真地好奇起皇后还能发散出什么天马行空的联想。
“本宫职责所在,定要查个究竟不可,只好委屈侧妃了,”皇后指上的护甲与桌子边缘一磕,发出沉闷的声响,扬声道,“来人!”
两个老宫女从门外冲进来,双双领命后,不由分说就伸手去探顾栩念的胳膊。
顾栩念见她俩气势汹汹,后退一步闪到楚肃身后,避开了老宫女捉她袖子的手,挑眉反问道:“查我?”
楚慎和楚肃同时一惊,倒不是担心顾栩念吃亏,而是怕她反客为主逼急了皇后。
顾栩念似乎天生就有种孤高的气势,并非家传师授所能干预,她若张扬起来,任何人都会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皇后为人一向循礼周正,平时打交道的又都是温婉贤德之辈,威仪气度从未输人。顾栩念这种性子却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这二人一旦对上,确实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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