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站在医院门口,怀里沾满血的萨摩耶。

医生看着许苑怀里的狗,惊讶道:“你……”

祁行臻比她慢一步下车,他跟在她身后进来。

许苑睫毛微微颤着,她头发全湿了,雨水顺着苍白的脸滑落下来,润进了同样湿透的衣服里。

祁行臻走到许苑面前,她一身的鲜血,紧紧的抱着一条早已经死去狗狗,冷白的脸,身体发着颤,说不出的可怜。

她笔直看着前方的虚空,手不断抚摸着萨摩耶湿透的额头,一下又一下,不断地温柔抚摸着。

“交给医生看看。”祁行臻说。

祁行臻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医生,示意他们过来。

他从她的怀里,将那条已经死透的狗抱了出来,交给走过来的医生。

医生看着年轻人,有些不可置信,哪怕没有再做什么检查,都知道这狗已经死了。

可祁行臻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医生说:“看一看。”

面对素不相识的医生,青年眼底的寒意和阴冷是不加掩饰的。

不含任何温度。

医生愣了下,直愣愣的点头。将狗狗放在一旁的床上检查,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生命体征。

原本漂亮的柔软毛发,这会儿沾了雨水和血迹变的污秽不堪。

医生看了眼祁行臻,摇头。

许苑被祁行臻带着坐在长椅上,她背靠着墙面,几乎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医生摇头的动作,外面经久不息的大雨……

她满身的血污。

终于低头,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臂弯里,在几个人略带怜悯的神情中,久久没有抬头。

祁行臻刚开始就站在一边看着她。

半晌他走过去,在她跟前站定,他蹲下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凉纤细的手腕。慢慢的,手往上,包裹住了她的手,将身体的温度一点点传递。他手心带着薄茧,掌心干燥有力。握着她的手很久都没有松开。

她肩膀轻颤着,慢慢的,终于压制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没有了,都没有了。”

灼热的液体滑落在手背,很快又变的冰凉,压抑着的哽咽,却怎么也制止不住悲伤。

母亲走的时候她很难过,可她告诉自己,她能好好的生活。

她用忙碌的生活,花店,学生家,三点一线麻痹自己。

小云朵被接走了,她的生活一下子空落了那么多,她有时候能看着那些玩具发呆,徒坐在空旷的客厅里一整个下午。

可那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至少还有逗逗,还有逗逗陪着她。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生活中的一切,存在的那么唯一一点儿东西都被带走了。

“我不应该把它一个丢在家……是我没有锁好门。”她哽咽着,低声呢喃。

祁行臻从蹲下的姿势站起来,高大的身体隔绝掉了外面的那些嘈杂,似乎连雨声都小了。

靠近了她,将她搂到了腰际。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由着怀里的人从压抑的哭声变成了控制不住的啜泣,由着她没有再保留的将这几个月来压抑着的情绪,失落,难过尽数的发泄。

她压抑了太久了,他知道。

医生和护士将狗狗身上的血污洗净了,他们细心的拿着吹风机吹干了它的毛发,安静躺着的萨摩耶又恢复了漂亮干净的模样。

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医生和几个护士看着那个被年轻男人搂在怀里,不断哭泣的女孩儿。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她是爱犬出了意外才这么情绪失控。

看着浑身湿透纤细柔弱的女孩儿,所有人都在这压抑的哭声里,有些动容。

祁行臻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言,他任由她哭着,连一个轻哄安慰的动作都没有。只是有些漠然的,又固执的搂着她。

等到怀里的人哭累了,等到她渐渐的没有了力气,他弯腰抱起了她,将她护在了怀里。

这几个月她瘦了太多,他几乎没用太大的力气就轻松将她抱起。

到车边,将她放进了副驾驶。

司机有些意外的看他。

祁行臻让司机下了车,他坐到了驾驶座,看着表情有些无神的人,他侧身替她系好的安全带。

临开车前,又看了眼被丢在医院门口的司机:“回去别多话。”

司机苦笑着点头。

祁行臻交代:“将里面那条萨摩,找个好地儿埋了。”

他开着车绕过了大半个瑞昌县,在路口的时候停顿了好几分钟。

祁行臻侧头,看到了从上车就一言不发的人。最后,他带着许苑去了她自己家。

家里格外冷清,空空荡荡的冷清。他将她放在沙发上。

她浑身湿透了,一直抱着她,他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祁行臻转身去了浴室。

许苑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紧拽着衣角,在看到地板上放着逗逗的饭盆时,只愣神的看着。

祁行臻拿了毛巾出来,看到缩在沙发里的人。

走到许苑面前站定,他低头看了一会儿。

伸手拨开了她身上早已经湿透了的西服,毛巾包裹住了她,他慢慢的擦着她的头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不紧不慢的擦拭着。

他伸手捧起了她的脸,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细软纤长的睫毛上满是水汽。

她满身的颓败,失去了力气。

客厅里分外安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打量着她,原本带着些痞意和漫不经心的眸子,里面带上了认真。

手指在她的脸上停顿,“许苑。”

许苑垂着眸色,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

“你什么都没有了。”他突然极残忍的说。

几乎在同一瞬间,许苑抑制不住的流泪。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是很多时候却总也控制不住。她整个人都麻木了,疼到麻木,疼到难以自持。

一双手扣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附身靠近了她,呼吸在两人之间纠缠着,他身上冷漠又清冽的气息,靠的很近。

他低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的母亲,甚至是那只萨摩耶。从此以后,一些人,一些东西,就永远没法找回来。”

他故意刺激她,然后看着她从压抑的情绪开始一点点发泄。

安静的房间,空洞的视线里,只有他的存在变的那么明显,就像他第一次出现那样,横冲直撞的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天,他站在许苑的面前,一字一句说着最现实残酷的话。

坐在沙发里的人攥着他的衣服,却抑制不住的哭泣。

他就看着她哭,看着她的绝望。

袖手旁观,甚至是有些漠然不近人情的看她发泄情绪。

最后,他抱着筋疲力尽的人,低声说了句:“别哭了。”

他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泪,靠近了她,说:“你什么都没有了,可从今以后,除了你,没人能决定你应该怎么活着。”

“会难过,会孤独……可就是这样,别哭了。这就是一场战争,活着,就是胜利。”

有一句话怎么说……人生就是一场战争,活着就是胜利,而用什么样的方式活着,就是你的武器。

许苑抬头,在他清黑的眼睛里,看到那个狼狈苍白的自己。

-

这晚许苑也没有睡好,半夜头疼鼻塞。

她起床喝了些水,又躺了回去,裹好了被子,还是难受的睡不着。

她起床到客厅找感冒药。

祁行臻的睡眠很浅,几乎立刻就醒了。

他没出声,只是看着她轻手轻脚的倒水喝药,一会儿又回了房间。

许苑睡的很不安宁,可能是梦,也可能是她的回忆。

脑海里全是之前的场景。

对她来说,生活很像是一个沙漏。

从生命的一开始,她拥有的东西其实也不算多,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沙漏里那不多的沙子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少。

可是不论得到过多少,慢慢的失去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也总是让她没有太多的安全感。

许苑对于小时候的印象,好像大多是关于等待的。

房子还是现在的这处房子,不过那时候门口种了一棵很大的榕树,根系盘综错杂着。夏天的时候叶子绿的油亮,荫郁一直延伸到大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

四五岁的女孩儿穿着小裙子,白皙可爱,她坐在台阶上,手撑着下巴,一直在盯着路口看。

有路过的街坊见孩子可爱,就问她:“小苑在做什么?”

女孩儿就说:“我在等爸爸。”

“你爸爸今天要回来呀?”

女孩儿低头不说话了,细软纤长的睫毛轻微的颤抖着,半晌却倔强的说:“爸爸要回来的,回来给我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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