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山里的生活太没意思了,城里的日子才丰富多彩。你说我刚才讲的不对吗?”见兰玉又要开展思想工作,云山略一沉吟,看着她的时髦连衣裙说,“你说的对,兰玉,山里又穷又落后,可这不怪山里人,山里哪个不勤快、不能干?主要是思想太封闭了,跟外头交流太少,没见好东西怎么知道去要好东西呢。对了,你进了城,你爹你妈也跟你进城吗?

“人是勤快,但是他们不知道上进变通,其实这就是一种懒。我是一定要考进城里的,至于爹妈,我尽可能地把他们带到城里享福,我想让他们见见世面,不要一辈子窝在山里活不明白。”

“你肯定能考上大学。说不定,我以后也会进城……”云山的想法在崇州便有了松动,不过兰玉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

“所以你也要好好学习。你看,你干娘家在市里,他们条件那么好,你完全可以去她家上学,以你的聪明,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你难道还没有想通吗?”

“他们跟我说过,是我不太想去,我还是不太喜欢城里,不安静,地方也小,受拘束,哪有山里自在。”

“唉!这么好的条件你都不用,云山,你将来会后悔的。不早了,我得回去写作业了,谢谢你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嗯,信我一句,你把功夫用在学习上吧,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考上大学……”

看着兰玉匆匆离开的身影,云山怔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点了根云岚给的大蜡烛,躺到床上,山村在蝉嘶鸟鸣声里显得如此安静,他静静地看着挂在床脚的穴位图,好久没有练针了,感觉有些陌生。仰头看了眼挂在床头的“健持雅操”,云山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经络穴位图谱,一页一页的、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细细看着,温故知新有时只需无意的一瞥就够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云山睡着了。蜡烛油在桌面上无声流淌,并不明亮的火焰偶尔抖动一下。窗外,南静之静静地看着已发出鼾声的云山,心疼的感觉加深了他眼角的皱纹。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就着蜡烛点上一枝自制的香,驱蚊又安神的那种,再把把云山手里的图谱抽出放到桌上,然后吹灭蜡烛,轻轻退了出去。

沉香燃尽。云山看到了爷爷,他高兴地奔上前去,好熟悉的地方:

“爷爷,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住在这里了?”

“爷爷,啥事这么高兴,一直笑?”

“爷爷,你怎么不说话?对了,你不是去西北找我爸爸妈妈去了吗,你怎么住在这里了。”

“爷爷,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叫‘云崖之府’,是云崖山的心腹所在。你别怪我哈,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地方,还在这里练过好几次功呢。你记得不?有一回我从桃花涧回家,梁爷爷说我跟换了个人似的,功力突破了不说,人的精神也变得特别好。你还说我的字也进步很多呢,其实就是因为我刚在这里练完功。

爷爷,在金陵我碰到一个云游僧,他可真是个能人,未卜先知,他说这里恐怕快不行了……只有几年的寿数了,难道山川也有寿数吗?爷爷,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知道吗,我在金陵碰到了很多宝贝,还有几千年的古玉,比南爷爷那箱古董还古老。等下次我去干娘家取回来给你看看,爷爷,你点头了!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阿山,好孩子!爷爷听到了,你的事爷爷也都知道,阿山哪,你说的那个云游僧,爷爷也见过了,就是他让我来看你的。爷爷有些事要去办,不能再陪着你了,爷爷这就要走了。记住,我的好孩子,出山后先别去京城,往南走,一定要记住往南走啊……”

“爷爷、爷爷!你要去哪里?带我一块不行吗,我有功夫可以保护你的,爷爷!爷爷……”

梦境消散,云山在黑暗中醒来,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中捞出。

爷爷的样子是那么的慈祥,仿佛还在眼前,他出事了吗,他真的去西北找爸爸妈妈了吗?为啥在金陵时也做了噩梦?梁爷爷真的是在济州吗?南爷爷似乎很疲惫,而且像是有心事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爷爷应该不会跟自己不辞而别的。再说,即便爷爷远行,也该会留下手信给他,爷爷可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干奶奶那里似乎并不知情,不对!干奶奶见到我时为啥那么激动?为啥痛哭流涕?云山呼地站起来,应该有半夜了吧,他又摸到火柴点了一根蜡烛。

当烛光驱散了黑暗,云山的心境渐渐起了变化:嗨,我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是因为太想念爷爷了吧,说不定是爷爷听到他儿子的消息后太过激动,忘记了写手信;说不定他让南爷爷带了口信呢?为啥自己总往坏处想呢?不,我得相信他们,我应该相信他们,说不定我们一家还有雁飞一家、梁爷爷一家很快就团聚了呢。对,那可就太好了!我也有爹妈了,嗯,爸爸也会像二羊他爸一样带着儿子去山涧洗澡吗?妈妈也会像兰玉妈妈那样给她做新衣新鞋吗?这样不就有两个妈妈了吗?她们不会争起来吧?不会的,干娘不是那样的人。想到这里,云山又乐了,算了,不想了,明天要赶紧去桃花涧看看,要带上玉杵臼。吹灭了蜡烛,云山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得似乎特别早,中天有几朵云彩的颜色异样的鲜艳,云山猜今天肯定是个大热天。他先分别给小姨、二舅家的真真、大舅、沈澜依写了封平安信,各寥寥数字,半个小时后收笔封信,灌了口凉水便飞奔下崖。

潘四奶奶早早地端了满满一瓢鸡蛋来,还用衣襟兜了四五个熟的,喊了几声南大哥没人应,喊云山也没人应。进云山屋里还是没见人,老太太放下鸡蛋嘀咕着走了,莳弄菜园子去了。

云山从崖下飞奔回来时也才七点出头。吃了三个熟鸡蛋,又去了南爷爷的厨房,锅盖上别着一张字条,只几行字,山里有好几家带来口信,说是这几天天热病人多。晚上回来要迟,锅里留有饭菜,够早饭午饭的了,晚上要自己解决。另外,刚从南方回来,先好好休息,练针的事不急。

云山点点头,打开锅盖,好家伙!南爷爷这是啥时候起来弄的,锅里赫然摆着二米饭、茄子烧肉、黄瓜炒鸡蛋,一碗大酱,云山扭头一踅摸,果然在砧板上用铝盆扣着成段的大葱,有日子没吃大葱了,这会一见,顿觉开胃,蘸着大酱嚼了好几段,又扒了几口二米饭拌茄子,才觉着饱了,拿起水瓢灌了半瓢水,才回了房间。

不知是因云游僧的话,还是因梦到爷爷的事,云山想立刻去云崖之府看看。今天肯定得热,上山要趁早,他把弹弓、短刀、玉杵臼还有剩下的饭菜等全部装进背篓,换上长裤球鞋,戴上斗笠,取下短棒,喊来大黄,关了院门后便向桃花涧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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