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果然从右耳道里拔出了一根针,通体乌黑,上面还沾着血。

赵胜惊讶地说道:“果然有东西。”

邹子龙无话可说了,宋慈不住地点头:“后生可畏!这根针刺入了脑中,项仪立即昏迷,所以没有挣扎,然后毒针上的毒性蔓延全身。”

邹子龙问:“那鹤顶红呢?”

宋慈说:“项仪中毒针昏迷,鹤顶红是凶手灌毒所致。如果是灌毒,在项仪牙关没有打开的情况下凶手必须撬开项仪的牙齿,下巴的皮肤上可能会有轻微的淤青。怎么检验出来?”

邹子龙很熟悉,他边做边说:“有可疑处,先将水洒湿,后将葱白拍碎令开,涂痕处,以醋蘸纸盖上,候一时久除去,以水洗,其痕即见。”

“还不错,你总算有所长。”宋慈点点头,“我们先行离去,一个时辰后你再来。赵捕头,你亲自看守,不得有误。”

赵胜抱拳拱手:“是,大人。”宋慈带着邹子龙和莫如深离开了。

回到客厅,宋慈帮他们正式介绍了一下。

邹子龙原本是个孤儿,机缘巧合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从此他发愤图强,想学习断案验尸的技巧,以宋慈为榜样,希望有朝一日做一个像宋慈一样的提刑官。

多次求宋慈,但都被宋慈拒绝了,因为他无意收徒。后来邹子龙不幸卷入了一个案子里,宋慈查明了真相,找出了真凶,救了邹子龙。

宋慈经不住他苦苦哀求,经过一系列考验之后收下了这个徒弟。邹子龙学习认真,但急于表现,常常会有一些失误,宋慈总是放不下心。

宋慈希望莫如深和邹子龙互相学习,互相促进,让他们今后多交流。

一个时辰后,赵胜回来禀报项仪的下颌和脖颈处果然出现了淤青,确实曾经被人单手掐住喉咙,可能被灌了毒。项仪确实不是自杀的,但这个案子也只能暂时挂起来了。

莫如深要回青竹县了,宋慈叮嘱他:“你认为有疑问的地方一定要多方查证,不要轻易放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要记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你也要明白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经过几天相处,宋慈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从内心往外尊敬和喜欢宋慈,也感恩他的教诲。

几个月过去了,他所思考的问题依然没有找到答案,然而青竹县迎来了新知县。

新知县名叫何九龙,官威很大,看起来不好相处。何九龙对莫如深很客气,这一点很奇怪,他百思不得其解。

何九龙除了上任,还给莫如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莫如深被调任信州司理参军,仍然主管刑狱和治安。官职由从九品提升为从八品,跳过了九品,连升了两级。

莫如深收拾停当,准备上任了。他答应吴正清照顾吴瀚,所以想把吴瀚带着一起上任。

可是,吴瀚已经拜罗红缨为师了,他舍不得离开罗红缨,另外他还需要向罗红缨学武功。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他们三个一起上任,可是莫如深有点说不出口。

罗红缨其实也想和莫如深一起去,与他相处快两年了。罗红缨早就爱上了莫如深,毕竟女儿家,不好意思说出一起上任的话来。

罗宗一直担心莫如深和女儿的事情,从莫如深为女儿疗毒到现在过去半年了。

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罗宗很着急。女儿已经超过了20岁,这要是普通人家,早就生孩子了,他也当上外公了。

莫如深虽然比女儿大十岁,但他深知以莫如深能力必然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他希望这件事情尽快尘埃落定,于是晚上他来到了莫如深的院子里。

莫如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看到罗宗进来,急忙起身施礼:“师父,您来了。”

他管罗宗叫师父时间不算长,但私底下都这么叫。

罗宗坐了下来:“如深,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师父,请讲。”莫如深说。

“你究竟喜欢不喜欢缨儿?”罗宗顾不上面子,直接说出了口。

莫如深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师父,早在事发之后,我就问过红缨。我说我愿意负责,但红缨没打算嫁给我。”

罗宗说:“不说负责与否,你就说喜欢不喜欢红缨?”

莫如深脑子里再一次闪过那个现代装扮的姑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然而罗红缨是一个好姑娘,如果他回不到现代,这个姑娘显然是他最合适的伴侣。他愣了半天没说话。

罗宗有些不高兴:“看来你不喜欢缨儿,我不想勉强你。”

莫如深脱口而出:“不!我喜欢红缨。我想让她跟我一起走,可我有点说不出口,不知道她的心意如何。”

罗宗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那就好!缨儿那儿,我去问她。”

莫如深觉得有点唐突,更怕罗红缨拒绝,叫住了罗宗,但没有把担心说出口。

他拿起石桌上的钥匙,说:“师父,这个院子的钥匙给您,由您保管,也由您处置,是租是卖都由您。”

“好吧。”罗宗接过了钥匙,回家了。罗宗刚走,郑虎和彭超回来了。

郑虎说:“老三,你马上要去信州上任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你去上任,怎么能少得了我和大哥。”

彭超也说:“是啊,老三,我和老二明天就辞职,跟你一起去。”

莫如深真想让他们一起去,但他考虑的更多一些。

他说:“恐怕不太合适。”

两人一齐问道:“为什么?”

莫如深解释道:“红缨和瀚儿可能也跟我一起走,如果你们俩都走了,谁帮着师父做事,谁来照顾师父呢?”

两人不说话了,觉得自己考虑得太少了。

莫如深看看他俩,说:“二哥留下吧,你来照顾师父,我很放心。无论生活上,还是衙门里的事务,你与师父更熟悉一些。如果明天红缨不跟我走,你就跟我一起走。”

郑虎想了半天,说:“好吧,只好如此了。”

第二天早上,莫如深和彭超牵马经过罗宗的院子,在门口等着罗红缨和吴瀚。等了一刻,门口仍不见动静,莫如深失望了。

他翻身上马,正要催马离开,只听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他回头一看,罗红缨红衣飘飘,牵着马走出了大门,马上坐着吴瀚。

莫如深大喜过望,虽然已经尽力克制了,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罗红缨一脸娇羞地说:“怎么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身后跟出来了罗宗,郑虎与他站在了一起。

罗宗说:“如深,一路保重!常捎信回来。”

莫如深一抱拳:“师父,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红缨的!”罗红缨羞红了脸,没说话。

罗宗摆摆手:“上路吧。”

莫如深说:“二哥,拜托你照顾师父,有事给我捎信。”

郑虎一抱拳:“放心吧,老三。”

莫如深叮嘱道:“新来的知县何九龙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面孔,你们千万小心!”

罗宗哈哈一笑:“老夫闯荡江湖几十年,做小官也有十余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县里目前只有知县和县丞两个朝廷册封的官,治理地方,维护治安他都离不开我。你放心吧。”

大家依依惜别。前往信州,本来不需要经过吉州,莫如深临时决定去看一下宋慈。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只是单纯地觉得应该去一趟。

听说莫如深调任了信州司理参军,宋慈很欣慰。

莫如深说:“我作县尉只有一年多,为什么这么快升到了司理参军?我心里没底,有点慌。”

听了他的心里话,宋慈很高兴。他们仅有数面之缘,莫如深就能这么信任他,宋慈心里很温暖。

宋慈说:“想来也很正常。贾似道请缨查吴正清被杀案,是你帮他查清了真相,向皇上交了差。他清理了史宅之在吉州的势力,你是首功一件。他只比你大两岁,在朝中资历尚浅,他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要不然他怎么和史家争权夺利。”

莫如深不解地问:“我只做该做的事情,我不会参与他和史家的争斗。”

宋慈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但以你的能力能帮他完成很多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因此,他认为你是可用之人。不管你是否愿意,他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莫如深说:“可我不会与一个奸臣为伍。”

宋慈摇摇头:“不,你要正确认识这件事情。无论他的目的如何,你要按良心行事。利用他对你的信任,做利国利民的事情不就可以了。”

莫如深明白了:“谢谢宋大人提点,卑职受益匪浅!”

宋慈说:“不必客气,宋慈有一个不情之请。”

莫如深急忙说:“宋大人尽管讲。”

宋慈向屏风后面说:“出来吧!”

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正是邹子龙。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看来似乎要出远门。

宋慈说:“把子龙带上吧,他虽然还不成熟,但随我学习多年,对于刑狱勘验之事有一定见解。相信他与你能够互补,有所裨益。”

莫如深忙施一礼:“求之不得。”

他对邹子龙说:“子龙,有劳你了!”

邹子龙很不自然回礼:“不必客气。在下定会竭尽全力!”

辞别了宋慈,莫如深一行五人踏上了去信州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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