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吴夫人死了一年多了,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如今莫如深已经离任了吉州,来到了信州,查起来就更加不便了。
这也是正是莫如深内心不快的地方,所有的案子几乎都会因为上官的干预而虎头蛇尾。莫如深对于南宋终究是个外人,始终不得要领。
每当气愤难平的时候,莫如深总是劝自己活在当下,处理好眼前的事情便可。
歇息一夜后,莫如深来到牢里再一次见了吕承,详细询问了上次秦方贩米被劫的情形。
吕承于秦方出发后当天夜里前来与沈氏厮混,得知秦方前往徕南及徕北一带贩米。吕承立即把消息传递回了恒源客栈,两天后,土匪果然在官道上劫下了秦方贩米的队伍。自此,秦方再没有回过家。
莫如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让吕承写一张传递消息的纸条,上面写明“两日后,徕北通往徕南的官道上有米贩经过”。听完莫如深的要求,吕承似乎不是很乐意写。
莫如深说:“你最好还是写一下,要是我自己写了,你的下场可就凄惨了。”
吕承一愣:“你要如何写?”
莫如深在牢中踱起步来,说:“就写你包藏私心,背着山寨私占秦方的米店。我还录了像,可以拿给大当家和二当家看。然后我再把你放出去,相信你活得比现在难受。”
吕承服了,自知根本斗不过莫如深。如果真是那样,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吕承只好写了纸条,交给了莫如深。莫如深叮嘱他千万保密,否则后果自负。
拿到纸条后,莫如深想到了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很可能就是王东奇,但又没有证据证明他是细作。一个公门中的节级怎么会和远隔百里外土匪勾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细思之下,他决定去找一趟郭明玉,打听一下王东奇的过往,顺便问一下朝廷对剿匪的安排。郭明玉陪莫如深花厅待茶。
郭明玉喝了一口茶,说:“莫参军,对剿匪之事不必操之过急。你我皆得贾大人提携,剿与不剿贾大人自有决断。”
莫如深愣住了,罗宗也曾经说过自己有赖于贾似道的提携,但他真心不愿意别人这样说。
他随口应付了一句:“原来如此!”
郭明玉提醒他:“莫参军,你是一个从八品的参军,如果没有贾大人首肯,哪有窗明几净的参军府?”
莫如深终于明白自己这个从八品的小官是如何拥有那么大一座府第,房间众多,功能齐全,自己甚至用荷塘的流水制成了发电机,这些都是拜贾似道所赐。
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每破一个案子都是给贾似道脸上贴金,这让他非常惶恐。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父亲一直都告诉他:“做事但凭良心。”宋慈也这样告诫过他,然而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如果能靠贾似道的背景多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别人再说他与贾似道狼狈为奸,他就认了。现在既不可能辞官,也不可能带着大家搬出参军府,他不能只考虑自己。
莫如深出了神,直到郭明玉呼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郭明玉问:“莫参军,何故出了神?”
莫如深一拱手:“想到了一些往事,看来我等都要感谢贾大人的提携了。”
郭明玉说:“正是。我等皆需尽心竭力,以报贾大人的知遇之恩。”
莫如深敷衍了一下:“正是,正是。卑职有件事情想问一下。”
郭明玉说:“莫参军,尽管问来。”
莫如深说:“王东奇节级是何时来州里为吏的?”
郭明玉说:“他来得比较早,至少有5年了,比本州时间长。何故问起王节级?莫非他涉案其中了?”
莫如深还不想让他人知道内情,否认了:“并非如此。王东奇节级不苟言笑,与卑职不甚相熟。卑职只是想对他多加了解,以便增加默契。”
郭明玉说:“原来如此。我听上任知州说过,王东奇节级是安国侯方英男介绍进入州府的。”
莫如深很吃惊:“他居然与安国侯相熟,有如此背景,怪不得待人接物有一种傲气。”
“是呀!安国侯方英男是世袭的侯爵,其先祖因高宗建国时有功,被敕封为安国侯,世袭罔替。不像我们这些科考及第的官员,十年寒窗,铁砚磨穿,终其一生也不及他人之万一。”郭明玉感叹道。
莫如深特别讨厌他视官位如命的样子,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告辞:“卑职先行告退了!”
郭明玉起身相送:“莫参军慢走!”
王东奇竟然与安国侯有关,这一发现令莫如深惊讶万分。他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先查清楚王东奇是否与双鉴山土匪有关,再作区处。
两日后,新的行动就要开始了,怎么才能把两件事情处理得互不矛盾,各有成效呢?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看到了易容成何大炮时穿的衣服,一闪念间有了主意。
他差人把王东奇叫来,对王东奇说:“近几日,我等不在府里,王节级辛苦了。本官放你两天假休息一下,从此刻起你便可以回家休息了。”
王东奇拱手施礼:“谢大人体恤!这皆是卑职份内之事,何言辛苦!大人但有需要卑职之处,卑职一定尽力,不敢惰怠。”
莫如深说:“这两日你且歇息。后日,你仍旧值守,我与彭超去一趟徕北。又要辛苦你了。”
王东奇说:“大人尽管去,有卑职在,司理院之事勿需挂怀。”说完,他出去了。
莫如深迅速地叫来罗红缨,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罗红缨便骑着马出去了。
莫如深找到了秦斌,与他一起去了秦记米店。在黄掌柜的安排下,秦记米店做好了转天去徕北县贩米的安排。他们准备了车马,这次自己把收来的米拉回来。
转过天,黄掌柜带人去了徕北,收米很顺利。通过徕河上的木桥,一行人来到了徕南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一夜无事,待到天明,车队沿着官道赶往信州。走到黑树林路段,突然出现了六七十名土匪,拦住了去路。
黄掌柜和伙计们习惯性操起了扁担,忽听土匪中有一人喊道:“黄掌柜,切勿轻举妄动,别伤了大家性命!”
黄掌柜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他确认自己不认识土匪。仔细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秦方。
黄掌柜问:“东家,这是怎么回事?”
秦方难过地说:“我也是不得已,才给他们带路的。”
秦方求土匪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人命。
为首的土匪头子说:“大家千万别反抗,我们只求财,不想杀人。如果你们有二心,老子就把你们杀光,一个不留!”
土匪首领同意不杀人,但要求他们把车赶到水云镇的恒源客栈。为求自保,黄掌柜同意了,土匪得意地笑着。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大约五里路,突然铜锣声响,周围涌出了大批土匪,至少有一百多人。
他们一个个青纱蒙面,身穿黑衣。黄掌柜和秦记米店的伙计都吓傻了,抱头蹲在地上,不敢说话。匪首一看,也愣住了。
他心想:“难道大当家的不放心,自己也下山了?”
仔细一看,对面的首领并不是大当家的,而且小鉴山劫道从来不以黑巾蒙面,这显然不是自己人。
匪首大怒,用刀一指为首的黑衣人:“是空子(外人)还是绺子(自己人)?”
黑衣人说:“是苗子(同行)。”
匪首更生气了:“苗子!你们是哪里的苗子,踩过界了吧?”
黑衣人冷冷地说:“老子是吃生米(六亲不认)的,想到哪儿吃就到哪儿吃。”
匪首嚣张地说:“老子是小鉴山旱寨的寨主曾彪,哪里来的无名鬼敢来小鉴山的地界抢食。识相的,给老子让开!要不然叫尔等有来无回。”
黑衣人哈哈大笑:“老子是大鉴山的何大炮,贼不走空,把粮食留下,老子就饶你们一命。否则,就别怪老子大开杀戒了。”
黑衣人是莫如深装扮的,其他黑衣人都是段元手下的衙役假扮的,这是上次莫如深离开徕南县时与段元定下的计策。
曾彪气坏了:“你们大鉴山的还要不要脸,抢过界了。平时给你们分三成,我们出力,你们白拿,还他妈的不满意。今天还跑来抢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莫如深使劲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去你妈的!我们的药材生意不也给你们分了两成吗?再多说都是废话,今天你的命就搁到这儿了。给我杀!”
莫如深一声令下,黑衣人发动了攻击。双方混战在一起,小鉴山的土匪虽然人少,但一时间仍无法把他们全部拿下。
莫如深大喊道:“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米店的伙计突然从车上抽出隐藏的刀枪,从小鉴山的土匪背后发起了袭击。黄掌柜和秦方已经被人保护起来了。
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是米店的伙计,而是莫如深从参军府挑出的30个武功不错的兄弟。
小鉴山的土匪腹背受敌,顿时阵脚大乱。一刻钟后,小鉴山的土匪或死或伤,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匪首曾彪多处受伤,已经昏迷不醒。其他受伤的土匪和被俘的土匪被押走,莫如深故意留下了曾彪。
先后发生的一切都是莫如深的计策,这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黄掌柜前往徕北贩米当天,莫如深和彭超就到了徕南县。他按照吕承说的方法,把纸条偷偷放在了恒源客栈。
第二天,段元和莫如深率领徕南县的衙役提前埋伏。最终,小鉴山的土匪果然中计了。
这条计策可谓一举三得,其一打击了土匪的嚣张气焰,其二挑起了双鉴山两股土匪的矛盾,其三秦记米店补充了货源。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救出了秦方。
等走远了,彭超问莫如深:“为什么不把曾彪带走?”
莫如深神秘地说:“我自有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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