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中,烛火摇曳。
战争前夕,陆徽将姜泠的生平扒了个底朝天,尽数交于涂曜。
“果然如陛下所说,此人的身世还真是出人意料。”
陆徽道:“此人原是楚王的私生子,因明妃善妒,其母被赶出宫,那时其母已经怀上了他,之后更是一路辗转,还曾在勾栏之地短暂逗留过,遇到涂御之后,更是百般讨好,不惜为奴为婢,才终于逐渐得到涂御信任,得以贴身侍奉。”
“明妃?”涂曜皱眉:“那不是阿稚和宝华的母亲吗?”
陆徽道:“是的,所以姜泠论起来,还算是……他们的同父异母弟弟,只是此人甚是卑贱,当时涂御一直不喜他,他便伏低做小,似乎还用药固宠。”
涂曜不由得一阵恶寒。
这样下三滥的方式,出自于一个楚国公子之手,的确是令人无法相信。
也算是皇家血脉,但却如此作践自己,这样骨头都被打碎的人,想必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陆徽也愤愤然道:“所以他这次才会不要脸面,也要往您身上泼脏水。”
“明日对战时,找几个大嗓门的将士围着城墙骂阵。”涂曜在营帐中缓缓踱步:“只将他曾为男妾时用的手段散发出去便可,楚国皇子一事就莫要再说了。”
此事涉及楚国皇族颜面,也免得楚稚面上不好看。
*
第二日一早,云朔州之上,姜泠挥动折扇,俯瞰城墙下的布防。
上一世,足以让雍军庇护的天然防御都被他尽数铲平,放眼望去,易守难攻。
姜泠道:“之前准备的那队奇兵,安置妥当了吧?”
立刻有人拱手道:“公子放心,一切都已妥当,待到雍军攻城失败,便会绕道至他们身后,给他们重重一击!”
姜泠眸中露出阴狠的冷意:“好!这次齐心协力,让涂曜有去无回!”
他身侧的战士激情皆被点燃,举臂高声道:“有去无回!有去无回!”
离云朔州五里之外,几万精骑严阵以待,涂曜身穿薄甲,猎猎山风吹动他的披风袍摆,如天神般英俊夺目。
“报——”有探子骑马而来:“陛下,郑军果然如您所料,早已知晓我们会在今日攻打云朔州,甚至连城墙外的土坡都已铲平,还派了一队奇兵绕行至我们身后,显然是想形成里外夹击之势!”
涂曜身边的大将无比讶异:“这……郑军的动作,还真的和陛下所料想的分毫不差。”
涂曜冷冷道:“这次守城还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是想让我们大败奔逃,好让他们在黑岭上全歼我们。”
“好啊!那我们就把上黑岭的机会留给郑军。”
姜泠只会模仿他初步制定的模仿计划,却不会加以变通。
但黑岭却不是谁都能上的,此处看似位于有利地形,但必须速攻下山才可破局,否则只需围而不攻,就能将他们活活熬死。
涂曜拔剑,闪着寒光的剑尖直指向前,他缓缓下令道:“出兵云朔!但切记此番只许败,不许胜!”
涂曜一声令下,身后大军万马齐嘶,纷沓马蹄如风般呼啸而过。
几万大军兵临云朔州,守城的郑军们都已瑟瑟发抖,马蹄震动,让他们脚下的城墙都摇摇欲坠。
特别是有些早就和雍军交手过的人,早已经吓得面色发白了。
“莫怕。g獨傢”姜泠敛袖立于城楼,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本人早已有对付雍军的妙计……”
话音刚落,已经听城墙下有声声直插云霄的咒骂声。
“姜泠,你身为男妾,却捏造谎言,污蔑我主,罪该万死!”
“还不快下来受死!”
“你身为男子,在勾栏里卖屁/股风流快活,郑军竟然找了你这个兔儿军师,还真是丢人现眼……”
“乖乖下来,饶你这个畜生一条命。”
这些人都是粗野的将士,涂曜让他们骂阵,他们自然骂不出什么雅致的话来。
那些兵士都气得满脸通红,姜泠是他们心中宛如仙人的任务,就算曾经身为男妾,那也一定有苦衷,这些人却如此侮辱!
姜泠面色抽搐,咬牙忍住,面上却还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轻摇折扇笑道:“不必和他们逞口舌之力,待他们到近前再说。”
那些将士们驱马来到城下,如雷的杀声也渐渐止住了。
城墙上漫天石灰粉铺天盖地的洒下,马蹄嘶鸣,阵前之人纷纷倒地哀嚎。
而云朔州外竟然没有丝毫可以遮蔽的地形,相当于是全然暴露在郑军防御之下,将士们虽然早就知晓城外的土丘被郑军移平,但他们还是做出显然是慌了神的模样,大喊道:“退兵,先退兵!”
一时之间,整肃的队伍透出几分狼狈和慌乱,纷纷向后方撤退。
“不都说雍军战无不胜吗?”姜泠睥睨的望着城墙下的众人:“凭他是什么战神,这次也要死在本公子手中!”
说罢,姜泠在城墙上将手冷冷一摆,城门大开,郑国的精兵立刻鱼贯而出趁虚而入。
雍国将士互相传递了眼色,立刻装作大败的模样纷纷撤逃,此时烟尘滚滚的小道处却猛然出现一队奇兵铁骑,雍国将士们浴血奋战,总算杀出了一条血路。
*
此时,云朔州十里之外的安河,水波荡漾,一片静谧氛围。
守河的军士们却已经昏昏欲睡,他们本来就是晋军不是郑军,但因为郑和雍交战,把这些兵士都抽走了,才让他们来守着。
虽然是盟友,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土,这些晋军显然不会多么卖力。
正朦朦胧胧进入梦乡之际,忽然听到清越温润的声音响起:“各位军爷,这是通往山西的水路吧?”
几个晋国军士闻声抬头,却登时眼前一亮。
船上的男子青丝松散,白衣翩然,绝色出尘,在水波浩渺的安江之上,如山水画般昳丽清雅。
端的是公子世无双。
除了严刑峻法的雍国,没有不好男风的。
看到这样仙子般的人物,几个人眼睛都发直了:“不知小公子欲往何处去啊?”
楚稚垂眸道:“小人是楚国的茶商,如今要去山西贩茶,恰从此处过,看安河已被围住,便想问问军爷可否通融一二。”
那些军士看向楚稚所在的船,这船甚大甚高,甲板都要高出水面不少,他们狐疑道:“这船里装的是什么?”
楚稚无辜的眨眨眼:“当然是茶叶啊,要不然还能是什么?”
说着一摆手,示意楚姝将一旁的箱子打开,让他们看其中的茶。
“这些都是我们南方的名茶,若是各位军爷行个方便,让我们从此处过,那这几箱茶便留给军爷喝,也算是一点儿微末心意。”
这些兵士的眼光很是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可是楚国极为名贵的茶叶,一箱茶可抵一箱黄金。
但他们还是摇摇头道:“不成不成,这不到十里的地方啊,正打仗呢,所有商船都不能从此地通过!”
“军爷行个方便吧,咱们商人驱利,从安河走还不是为了顺风顺水图个快字,早几日到了,这茶的品相都不一样,再说我去的是山西,又不是云朔那方向,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要有个活路不是?”楚稚温柔如水的眸光微敛,已不着痕迹的将金锭子塞在了那人手中:“我船上这些都是新茶,受不得潮。”
太好看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美人……
那些军士呆呆的望着楚稚,又看了看手上的金锭,终于摆摆手放行了。
等船行使过那片水域,楚稚的眼眸登时冷下,忍不住干呕几声,面色也逐渐苍白。
他如今身怀有孕,水路又最是波折,一路上都要恶心不少次。
可惦念着前方的战事,他连一刻都不舍得休息耽搁。
还好已进入安河流域。
楚稚眸中一沉,对着甲板轻敲了短促的三下后,又敲了略长的三下。
倏然之间,甲板打开,五千名身穿甲胄的楚国精锐将士已出现在船头,对着楚稚单膝跪地行礼道:“陛下!”
楚稚站在甲板上,阳光照射在他身侧,显出前所未有的硬朗坚韧:“将士们,前头便是安河的关键咽喉渡口,只要将此地夺下,便是占领了整条安河,定然能大挫郑军!”
船中装着的,的确不是茶叶,却是楚国的五千名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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