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动也不说话,玉婵又站出来打圆场:“公子,热水备好了,现在盥洗吗?”

江悬缓慢回神,点点头:“嗯。”

玉婵陪江悬回到里屋,谢烬没有跟进来。

江悬仍有些不解,心不在焉地洗漱完,玉婵问:“公子今日穿哪件衣裳?”

江悬随口答:“都可以。”

玉婵试探道:“将军昨日送来那些衣裳,公子可有喜欢的?我瞧这件樱粉的不错,公子穿一定好看。”

江悬抬眼看过去,玉婵举着一件浅粉色长衫,样式素雅,绣有同色蝶恋花暗纹,乍一看一派春意婉约。

他想了想,道:“就这件吧。”

洗漱完换好衣服,江悬终于清醒了些。为了配今日这身衣裳,玉婵用一支白玉桃花簪为他挽了一个发髻,出去前江悬看了眼镜子,差点没认出里头那个粉嫩俊俏的人。

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玉婵便推住他肩膀往外走:“好了公子,将军等久了。”

外厅里,谢烬将自己带来的餐食一一摆在饭桌上:一碟江悬喜欢的桂花糕,一碟蒸饺,两条蒸鱼,还有江悬的一碗杏仁粥和他的一碗牛肉汤面。

刚摆好,身后传来脚步声,谢烬回头,“阿雪”两个字还未叫出口,整个人蓦地一滞。

——他知道江悬生得好看,但没想过可以漂亮到如此地步。

少时青涩褪去,如今一袭红衣,像出水芙蓉,又像满山落樱,仿佛世间春光全都降临于此,站在那里,便是花团锦簇、春和景明。

谢烬全然看呆了,江悬走到眼前都没有反应。

他眼神太直白,江悬表情原本是淡漠的,眼下也被他盯得泄露一丝不自在。

“不吃饭了么?”江悬问。

“哦,”谢烬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干巴巴地笑了一笑,说,“阿雪,坐。今日有你喜欢的桂花糕。”

江悬坐下:“嗯。”

谢烬悄悄转头瞥了眼江悬,清清喉咙,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些颜色么?”

江悬面不改色:“做都做了,不穿浪费。”

“哦……”

顿了一顿,谢烬又开口:“阿雪。”

江悬抬眼:“嗯?”

“你这样很好看。”

玉婵站在于盐屋后头,没忍住“噗呲”一笑。

江悬脸上挂不住,佯装拿起汤匙喝粥,说:“我知道。”

“你尝尝桂花糕。”

“嗯。”

“其实你的衣裳,我还叫人多做了很多件……只是工期慢,要下个月才能做好。到时候你愿意穿就穿,不愿意穿,放着也成。”

江悬动作一滞,问:“很多件?”

谢烬面露心虚:“我想着京城的裁缝手艺好,回漠北之前给你多做些衣裳,春夏秋冬,薄的厚的,以后都用得到。”

以后……

江悬默默垂下眼帘。

他和谢烬,会有以后么?

“做这么多衣裳,花了不少银子罢?”江悬一边喝粥,一边轻描淡写问。

谢烬回答:“没多少。我平日没什么花销,这些年攒了不少钱。”

“唔。”

谢烬忽然想到什么,问:“怎么最近不见你戴那只骨哨,你将它收起来了么?”

江悬端碗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碗里粥洒出来,不过他很快稳住心神,没有让谢烬看出异样。

“那只骨哨,”他慢慢开口,“弄坏了。”

谢烬疑惑:“弄坏了?”

“嗯,断掉了。”

谢烬还想追问,余光瞥见玉婵拼命对他摇头使眼色,他看看玉婵又看看江悬,将嘴边的话咽下去,说:“坏了就,坏了吧。日后我再给你做个新的。”

江悬说:“不用了。”

谢烬一滞。

“我也不是一定要一只骨哨。”

江悬的语气有点冷,脸色也不大好看,谢烬虽仍是疑惑,却也不敢再多问,老老实实回答说:“哦。”

一顿饭吃得不冷不热,用完早膳,谢烬照例要去军中巡视。

离开前他问江悬:“阿雪,你要与我一起去看看么?”

“不了。”江悬说,“今日我有别的事。”

谢烬不多勉强,点点头道:“那你记得按时喝药。”

“嗯,知道了。”

谢烬离开后,江悬问玉婵:“谭翀在府里么?”

——之前刺杀萧承邺的豫州知府谭慎之养子谭正则,被林夙带到漠北后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和名字,谭翀。谢烬念及江悬身边无可用之人,而谭正则是江述行故人之子,又对江家情义深厚,故将他派到江悬身边,意在为江悬培养一名心腹。

玉婵回答:“在的,公子。”

“你叫他来,我有事嘱托他。”

“是。”

没多一会儿,谭翀随着玉婵进来:“少帅,你有事找我?”

江悬“嗯”了声:“坐。”

“哦。”谭翀规规矩矩坐下,样子有些拘谨。

“听岐川说,当初是林先生救了你,又将你安然护送至西北。”

“是。”

“这位林先生,你知道多少?”

——原来是向自己打探林夙。谭翀猜到江悬早晚会问起林夙,想了想回答说:“林先生出身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为人谨慎机敏,擅长排兵布阵,还懂得易容之术。属下与他接触不多,他防备心很重,甚少透露与自己有关的事。”

江悬捕捉到其中几个字:“易容之术?”

“是。林先生说,是向家中长辈学习的。”

易容之术……

江悬又想起林夙面具下的半张脸。

“我知道了。”他说,“你到秦王府帮我给林先生递个话,说我请他来府中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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