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门口交割完毕,男子打发看守将夏恒押走,牢内通道狭窄阴冷,点着松节火把照明,空气中夹杂着霉味、湿气和屎尿味。透过令人昏昏欲睡的光线,铁栅栏后隐约有人影或坐或立。
看守将他推进只有六尺来高的囚室,地面上铺着几块破羊皮,此外只有一只污秽不堪的净桶。正在观望时,几个囚徒围了上来。
“你们要做甚…”夏恒戒备地问道。
“有吃的没有?”为首的囚徒蓬头垢面,看不出年纪,只有饿狼般的双眼盯着他。
见他们衣裳褴褛形容枯瘦,有的已经须发不分,夏恒急忙把手伸进怀中摸索了一番,之前黑水侍卫收走了他的兵器钱财,许是不爱吃,留下了一块干粮。他拿出来递了过去,领头的人一把抢走将干粮掰碎与同伴分食起来,吃完后还将手指添得干干净净。
“小子,算你上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哪个营的?朝廷发兵攻打鞑子了?”领头的囚徒一连串发问道。
“我是台州府哨官夏恒,永祚三十九年冬月十日遇到埋伏被擒,朝廷已经发兵辽东。”
“浙兵也到辽东来了?我是清河守备张宏图,这间囚室的人推我做头。”
“此处都是被俘的官兵吗?”
张宏图冷笑道:“这里关的都是不投降的官员,之前最不济的也是个把总,不知何故把你给送来了。”
“末将之见忠孝本就不分出身和品级。”
张宏图闻言笑道:“说得好,希望你的膝盖和口气一般硬。”
夏恒同张宏图等人交谈渐多,得知这里关押的被俘官员最多时有三五十人。每日的伙食都是霉烂粗糙之物,仅够维持他们不至饿死,加之环境恶劣,不断有人熬不住喊来看守投降,之后会被带走剃发编入汉军,通常投降之人至少可以保住在夏朝的官职。也有不愿投降又已绝望之人寻了短见,如今囚室算上夏恒,也只余下了六人。按张宏图的话说,关在这里的人只能跪着或是横着出去。
问到这几人苦撑下去的原因,张宏图无奈笑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指望官军扫平黑水国救我们出去与家人团聚呢。”
“这儿就我们几人吗?”
“那边还有个小间似乎关着个人。”张宏图答道,夏恒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通道深处隐约有些光亮,却看不清有人。
“大人怎么知道关着人?”
“佟潜龙的手下对待他可不一般,顿顿有酒肉还有按时换褥子,一个鞑子王爷还不时过来找他,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
过了两日,看守打开囚室要带走夏恒,众人顿时围了上来。张宏图上前喝问:“你们提走他做甚?”
看守一脸不屑道:“这小子被贵人看中,不用和你们一起受罪了。”
说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夏恒押到了张宏图说的怪人处。这里比起张宏图他们的囚室干净许多,不仅有床和棉被,甚至还有桌椅和书籍。
“你是台州人?”床上坐着的怪人问道。
夏恒大惊:难道此人竟能听清自己与人交谈?他抬眼看去,怪人身形消瘦须发斑白不知多少岁数,说话沙哑带着江浙口音。最令人骇然的是他脸上和四肢遍布烧灼留下的伤痕,显得狰狞可怖。一条粗大的锁链将怪人腰上的铁箍连在了坚硬的石壁之上。
惊恐之余夏恒转念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同乡却又有些惊喜,赶忙答道:“在下世居金华,从军后驻扎在台州。”
怪人说话有些颤抖:“快说说金华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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