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涯镇是南元国壶关府的一个边缘小镇,虽是小镇,但人口却不少,足有五万人数。其最有名的地方在于青涯山的存在,在当地传说中,青涯山是古时本地有大妖作孽,天神怒之,一道雷劫劈下,天地色变,大妖血染山崖,横死当场,使得至今这块山崖在阳光照射下泛起铜锈一般的青色,后世人称呼为青涯山。而青涯山也是一处风景胜地,每每在夕阳或是朝阳的光辉下,青色崖璧放射着光芒,金青之色相混相融成一片紫金之光,如梦如幻,令无数游山学子慕名而来。

“青涯山峦映日辉,铜锈崖色泛金微”

“夕阳朝阳交相照,紫金光芒如梦迷”

这首诗便是前朝艾夫子游历青涯山时所作,描述了青涯山的美景,在当时文人学子之间流传甚广。

正午烈日,宁非在青涯山脉走了快两个时辰,终于走出了山林来到了官道。路边三三两两走过一些附近饥荒逃难的人,他们神情麻木,看见宁非这个从林子钻出来的半裸之人也不见奇怪。

南元国永兴二年,邻国大旱,苗不熟,民食树皮,病者死,流亡入诸州。

这是后世记载于史书上的一段,邻国威定与青崖镇相隔一条承河,这些难民们受够了威定国朝廷的长期压迫,选择远离故土到异国寻求生机。青崖镇的县令也是个爱惜羽毛的读书人,他既不愿收留这些难民增加地方压力,又不愿赶走他们使得自己在史书上留下良心泯灭的骂名。就让这群人去往青涯山脉,自行砍林开垦围田,既让难民有地可去,又可得一个好名声,后面又可以在这里按地收税,岂不美哉?

宁非甚至听说县太爷想出这个办法之后,原本茶不思饭不想的他包下了镇上最好的酒楼——满楼香,邀请了镇上的豪绅贵族胡吃海喝三天三夜,同时又收了一大笔贺礼。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办这个酒宴,但是给的礼品却一点不少。宁非不知道县令究竟是想庆祝解决了一个难题,还是想随便找个理由收点好处,亦或者两个都有。对这个少年来说,他只在乎满楼香的菜好不好吃,听人说那里的一盘菜价钱能让他吃一个月的客来福包子,那包子他有幸吃过一次,皮薄肉厚,香甜软糯,一口咬下去肉汁流香。

想到这里,宁非也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又经过一晚上的心惊肉跳,丛林狂奔,早已眼冒金星,脚步虚浮了。虽然以前挨过饿,依旧不喜欢这种腹部空荡荡的感觉,但他比路上这些人要好很多了,毕竟他还有家可以回去。

到了官道,就离青涯镇不远了,打起精神的宁非继续赶路,没走一会,他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骑着马儿晃悠晃悠昏昏欲睡,身后跟着三个护卫左右护着他,生怕他掉下来。正迷迷糊糊驾着马往前走时瞅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以为没睡醒还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个没穿上裳的少年人,确认无误后就来了精神翻身下马对宁非大笑起来:“宁非,一天不见你这是被人抢了吗?”

说着完全不在意自身的丝绸缎子,就要抬起手臂搭在宁非肩膀上,但还没搭上去,就闻到一股怪味,手臂立马收回来,甚至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掉茅坑里了?”

宁非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嫌弃的同岁少年,苏白山,苏家大少爷,而苏家则是青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商家族,拥有一座铁矿山,家族生意遍布整个南元国,甚至还是皇亲国戚。而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年郎却是宁非唯一同龄好友。

“是的,野猪粪坑,早上刚掉进去的,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宁非就在身上沾了一下不明物朝苏白山抹去,苏白山惊恐地一个大跳躲开了宁非那邪恶的魔爪,气急败坏道:“我如此关心你,你居然想喂我吃屎?!”

他这举动把宁非逗得直乐呵,昨日的生死危机带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一些。也不再跟他玩闹回答道:“昨天进山采药,遇到大雾迷失了方向,当时天色已晚,只好在山中寻个山洞住了一夜,早上出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跌进野猪粪坑里,至于衣服,摔倒时被树枝撕破了。”

宁非身上有那颗黑色的莲子,没有说出巨蟒的事情,他信得过苏白山,但是这里又不止苏白山一个人,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白山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难怪今早的课业没有看见你,我看何先生还挺着急的,毕竟你从来没有缺堂过。”

何先生是青涯镇乡塾教书先生,宁非多受于何家的关照,与何先生也是相熟,他觉得宁非在读书方面是个可造之才,甚至免除学费也要求宁非来上课学习,在这个连饭都吃不起的年生,读书识字那是有钱人家才能做到的事情,宁非这个孤儿自然交不起昂贵的学费,而何先生举动令宁非极为感动,对其也极为尊敬。

宁非心怀愧疚:“我会向何先生说明情况的。”

苏白山点点头,让下人取出一件衣物递给宁非:“我知道你的脾气,不愿拿人手短,这衣服算我借你的,你洗好之后再送回来吧,你总不能光着膀子进城吧。”

又不是没做过。

宁非心想,以前经常跟苏白山在河里摸鱼林里打鸟,有一次留在岸边的衣服被人偷走,两人别说光着膀子了,甚至是光着屁股回去的,只记得当时苏白山被赶来的苏家家母拿起竹棍打得哇哇大叫,宁非当时既羡慕有人能打,又心疼自己被偷的衣服。而最近苏白山看宁非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时常让宁非注意自己的着装打扮,说是男子即便没有拿得出手的衣服,但最起码也要理得干干净净的,甚至定期让自家的下人来给宁非整理个人形象,宁非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但也由他着去弄。

宁非也不矫情接过衣服,是件玉白色的丝绸长衫,苏家少爷对朋友是真的大气,这样的衣服值得普通人一年的工钱。宁非没有立即穿上,毕竟身上还挺脏,待会到护城河时再清洗一番。

宁非突然好奇地问道:“白山,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白山闻言,一脸委屈:“去矿山躲那个老道士啊!”

他这么一说,宁非想起来苏家最近来了个老道士,说是某个北方仙门来仙长,据苏白山自己的话说,那个老道士给苏家表演了手搓火球,凭空结水的法术,把苏家家主唬得一诈一诈的,说什么都要让自己两个儿女拜入他的门下。

天生叛逆的苏白山自然不愿意拜一个老道士为师,并且他认为这个老道士跟外面的江湖骗子没什么两样,会一点奇人手段就把自个儿当成神仙了。更别说还要带上他妹妹到处风餐雨宿到处漂泊,虽然父之命不可违,但苏白山他打不过还跑不过吗?所以现在天天到处乱混,就是不回去行那个拜师礼。

宁非若有所思,他没有见过那个老道士,若以往的自己,定然跟苏白山一样不相信这类江湖神仙之说。但是经历过一夜的洗礼,他现在是知道有些东西是真的存在,就比如那流转微光的莲子和大如房屋的巨蟒。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