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猝不及防,趔趄着退后几步。她站稳脚跟,粗糙有力的双手已经把余佳环住。

“五姨……”,余佳哽咽着,双手紧紧反抱住她的腰,唯恐此时只是梦一场,一切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鼻子里是独有的淡淡紫罗兰香粉味道,醇香温暖,使得余佳更加沉迷。她一边把双手再次收紧,一边用力地嗅着。泪珠滚落,一串又一串,分不清是哪一串,如雨水浇灌滋润土地,而五姨的衣服是最好的温床。

王文文并没有询问余佳任何问题。她不停轻轻拍打着余佳的背部,企图给孩子带来更多的安慰。她的嘴里喃喃而坚定地说着:“不怕!咱不怕!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她的眼睛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惊喜,怜悯变为坚定。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

两人站在沟底亲昵相拥。沟底的风和路上相比,弱化了不少,仿佛不愿意打扰两人的世界,精力无处发泄的它们只好去把那野草撩拨。野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是无声的抗议。天上,太阳似是被这份亲情感动,更加卖力地散发更多的温暖。一辆自行车孤独地站在路上,被风毫不留情的蹂躏,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在对主人的无情抛弃的抗议。

此时,这不是母女却似母女温情款款的一幕应该值得画家去揣摩,并画下作为经典流传。只是,这里没有画家,经典只是瞬间。画里伸出一只在阳光下泛着黄色光芒的手。这只手辗转腾跃,把杂草屑轻轻捏起,弹出,让余佳恢复成一般女孩子应该有的整洁。

其实,余佳在王文文松手的瞬间,就已经从混沌中抽出了理智。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度的敏感,而经历过艰难处境的孩子,敏感带来了警觉,更能快速地感知周围很多事物的细微变化。

然余佳太过贪心,很久很久没有感受母亲般的温情了,她想多温习一下,是以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记忆中,妈妈的温情似乎是遥远的事情了。倒不是妈妈不爱自己,太多的孩子瓜分,爱也就被分成了一片片,更何况还有一大家七口的洗衣、做饭等琐碎事务,总归是不轻的负担。

在这空旷的天地间,万物似乎从余佳的耳朵里隐去。屏住呼吸,五姨的那只手仿佛就是整个世界。余佳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头发就是黑夜中的一片森林,而那只手就是护林员。这位护林员耐心、温柔,是剔除祸害森林者的最强克星……没有人能逃过它的法眼。

待感受到王文文的手欲要放下时,余佳的眼睑轻轻动了一下。够了!她不能再贪心!不能再假装伤心欲绝!

这种想法一出现,余佳立即就从这个给予温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她抬起头,那双充满关怀的眼睛映入眼帘。还是往昔的模样。

王文文,这个北方大地上最普通的农村女人,有着不同于家族其他人的魄力:在务农……也就是种地的同时,下乡卖西瓜,贩卖冰糕……凡是能赚钱的项目都乐于去尝试。此种经历,也使得她性格有所不同。说话爽朗有力,总是以笑面示人。虽然风吹日晒,加上多方操劳,让她的手过于粗糙有力,皮肤略偏黑。尤其是脸部,香粉也不遮不住经历带来的磨砺。尽管如此,仍然挡不住余佳对她的喜爱。若是细细追究起原因,跟着王文文,可以蹭吃蹭喝,四处游荡,似乎是其中不可辩驳的最重要一条因素。

此时,这双眼睛像是母亲巡视久久未见的子女那般,从头慢慢巡视到脚,再绕着余佳转了两圈,方才站定,偏过头,轻轻松了一口气。

“佳佳!”王文文拉过余佳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磋磨。余佳顿时感觉阵阵暖意从手心传至心底。

“我今早去看你妈妈了!”她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继续说道,“你们这边的详细情况,我……”她转过头,蹭了一下眼角,再次说道,“已经使人打听了,那边想让你妈妈或是爸爸……”她顿住,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哎!”她拿起手,呼了自己一巴掌,“我跟个孩子说什么呢?”

“哎……总之,我会尽量说服你妈妈,争取早点回来。其它的,你就不用多想了。”王文文似乎觉得跟个孩子说不明白,干脆说了结论。

脑海中忽地出现两个字。

“是要结扎吗?”余佳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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