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树林甩下身份证后离开的身影剐蹭到了房门,它似乎被碰疼,发出“吱呀”的声音,把余佳不敢置信的表情打回原形。

余佳一个激灵,恍然回神。身份证在她的手里正反倒腾,她终于相信了。她呵呵一笑。

身份证上面的照片确确实实是余佳的,那时候余树林跟照相馆的工作人员嘀咕了几个字,余佳没有在意。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在相机白色的闪光灯中“咔嚓”一下,定下生命的瞬间。姓名的后边跟着张扬的名字,余丽!

是的!“余丽”而不是“余佳”!余佳心里发涩,这让她想到一个满怀期待种麦的农民,播下种看到草出来时的那种郁郁心情,但却没有流泪。五年的学校经历,增长的知识无法赘述,心理成长的一步就是学会了隐忍,不再喜形于色,流泪或是悲伤。

余佳慢吞吞坐到炕上,端详着身份证上的自己。面无表情,是余佳对自己的评价。

书中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余佳颇有怀疑。这句话跨越了多久的历史长河,余佳不想知道。余佳想知道,通过一张照片能否看到一个人的心灵?或者说,当三妹余丽使用这张身份证的时候,别人看到她那双闪烁着乌黑透亮的眼睛,是不是会怀疑它的真伪?

余佳忍不住这样浮想联翩。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身份证是有了!三妹余丽成为姊妹当中第一个有户口的人了!不会再有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说是黑户。也不会再像大姐余果那样,谈个恋爱,还在担心着,没有身份证怎么能结婚?

是的!时代已经进入了2002年,也是认知不断觉醒的时代。就婚姻而言,凡是正常的家庭,双方结婚都是要扯结婚证的。这不仅仅是发展社会婚姻意识的觉醒,也是道德的有力约束,更是法律的规定。余佳曾偷听过姐姐余果跟爸爸余树林提及身份证的问题,她问的时候低着头,小心翼翼,可换来的是余树林“嗯”的一声就没了下文。

余佳为余果叹息!正是年少方艾,顾影自怜的适合年龄,却不能谈婚论嫁。就像一棵玉米已经成熟,叫嚣着需要采摘,欣赏的人很多,却碰不到愿意采摘的人,因为这颗玉米独自生长在一片荆棘之中。至于自己,余佳不敢做任何的考虑。谈婚论嫁,总觉得是遥远的梦境,就像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

现在,经过一番思量对比,余佳竟然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那股郁郁之气就像小草上的露珠遇到烈日顷刻间无影无踪。而对于三妹余佳的愧疚似乎也没有那么浓烈。

“这是我欠三妹的!爸爸这样做没有错!”余佳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

余树林再次回来的时候,是和王翠翠一起的。余佳在朦胧中措辞着,明天到了学校,跟老师说什么话,她请假已经有段时日了。

余佳躺下的时候就是穿着衣服的。穿衣服睡觉这件事情,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对于余果选择不愿回家的理由,余佳理解了。这个家男女的界限过于单薄,只一条布帘,而不是一个房间。

这条布帘,在此时却让余佳在听到余树林重重的脚步声和王翠翠的抽泣声,彰显着作为女儿的关怀。

余佳迅速下床,担忧地问,“爸爸,妈妈,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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