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这姑娘也算是腌臜窝里,唯一的好人了,菩萨真人,必然保佑她的。”

沈氏:“母亲只顾念着人家好,殊不知她这昼夜来访,让官人左右为难哩。”

陆氏看向李尧年。

“你有何为难之处?”

李尧年神情严肃,说道:“母亲,这姚望秋是儿子奉旨抓了的,那严世蕃差人告诉儿子,用尽一切刑罚也要让那姚望秋招了,偏偏他那侄女又求我保住姚望秋一条性命,儿子因此为难。”

“阿弥陀佛。”

陆氏闭着双眼,幽幽说道。

“你的为难,不在严家女儿,在你自己,其实是你不忍对姚望秋动刑,可对?”

李尧年羞惭一笑。

“姚望秋确实是个忠臣,这六年也是被严党迫害惨了。”

陆氏缓缓说道:“这几日老身读《金刚经》,中间有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话你该记着,心里想的什么,便该只管去做。其实这些年,你虽然不说,老身却也明白,你哪里是一心想要辞官归隐,不过是眼见得严党把持朝政,你心里愤懑而已。”

“母亲……”

李尧年心里一阵恍惚,转而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

“严党跋扈,皇上多疑,儿子眼见朝廷黑暗,民不聊生,实在有心无力,只好学那陶渊明,将来采菊东篱下了。”

“多情必多疑啊,我的儿,你不要怪皇上多疑,正因为皇上多情,才疑心身边一切人。”

大概是长年吃斋念佛的缘故,老太太一言一行,总有些佛性。

李尧年心里咯噔一跳,瞪大了眼睛,等着母亲继续说下去。

陆氏回想起当年,缓缓说道。

“你舅舅,当年陪着皇上长大。为娘常听你舅舅说,皇上年轻时候,皇考皇妣,早早薨逝,人又在那高位上,外有权臣,内有悍奴,十四五岁的年纪,被杨廷和等大臣给逼得,差点儿连亲爹都认不了,你想想,皇上一路走来,没一个知他冷暖,靠近他的,都是图谋他的,他害不害怕?害怕久了,便成恨了,成提防了,成猜忌了,所以他才杀夏言,杀沈练,杀杨继盛,才扶持严嵩上台。

他为什么扶持严嵩上台,二十年来,难道严嵩做的恶事,都是严嵩自己想做的么?他不过是个臣子,怎么就和天下人过不去了呢?”

李尧年似乎悟到了什么,打了个寒噤。

“许多事……严嵩都是顶缸而已……”

“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到底伺候了皇上二十年,皇上待他,能没有一分感情?”

“这么说来,皇上就算知道严党恶贯满盈,也舍不得弃了严嵩这么一个用了二十年的得心应手的忠仆。”

李尧年幽幽说道。

这么说来,倒真与他推测的没有什么区别,嘉靖最后还是会偏袒严嵩的。

正所谓爱极则生恨,陆氏一番话点醒了李尧年,他终于醒悟过来,浑身竟好似突然充了血一般,充满了力气。

“可严嵩这次,要是搅得东南大乱,天下大乱,皇上必然也恨极他了!”

陆氏欣慰地连连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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