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她不是真的生气,阿水还是放低了姿态讨饶,“是我说错话了,这厢给您赔罪,还请娘子勿怪。”

说着,弯下身子做了一揖。

阿鱼被他的动作逗笑,再也装不了生气的样子,嗔了他一眼,“少贫,却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油滑腔调。你说是不是在镇上哪个茶楼里听来的戏文,倒拿来打趣我。”

阿水连忙解释,“我哪里有时间听什么戏文,不过是做工时听身边的大哥说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再不说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阿鱼总算揭过话题,“村长的提议你是怎么想的?码头做工到底辛苦,若是能找到个抄书写字的活计,你也能松快些。”

一下子多了一张嘴吃饭,阿鱼便是再能干,身上的压力总是不轻,阿水虽然全无记忆,却也不好意思让个小娘子养他。

彼时他连头发都不会梳,披散着头发就要出去赚钱。

阿鱼好说歹说将他拦住,强令他休养了一个半月,等他身上的伤彻底痊愈,也懂了些生活常识,加之当初那群黑衣人再没寻来,才放他出门。

阿水听罢沉吟片刻,回道:“做工的时候我仔细观察四周,并没发现有人寻我,想来那些人或是以为我死了,放弃寻找,或是去了其他地方找,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的。如今我脸上涂了黑粉,面容大改,那些人见了我都不一定认得出,我觉着村长说的话十分可行,替人抄书写字不仅轻松,赚的也多。我多赚点,你也能多休息会儿。”

听他前面的话在情在理,阿鱼听得忍不住点头,等到最后一句一出来,她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脸上不由染了绯红。

“我休息个什么劲儿,照阿爷的话说,我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休息多了反而浑身不得劲儿。你不用想着替我分担,多顾惜自己的身子吧。”阿鱼急忙忙说道。

“这话我也同样送给你。”阿水神色郑重,“你如今年轻,忙碌些自然觉不出什么,若不多加保重,等上了年纪,是要吃苦的。你忘了,你的...一向不准,上回大夫就说过让你少沾凉水,你整日泡在冷水里捕鱼,身子何时能养好。”

一番话说完,阿水耳朵红了个彻底,隐去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词,后面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些轻颤。

“你...”阿鱼瞪着他,你了半天,一向伶俐的口齿仿佛被浆水糊上,老半天没再蹦出一个字。

“不理你了。”她一跺脚,推开他往村里走。

阿水本也尴尬害羞,不妨被推得踉跄,等回过神追去的时候,阿鱼已经走到了桥中央。

他一边跑,一边喊,“你跑什么,慢点儿,等等我。”

也不知道阿鱼听见他的声音没有,人也没回头,反而紧了紧怀中的小狗,步子迈得愈发大。

阿水不得不跟着加快速度。

两人越跑越远,谢玄看着阿鱼飞舞在空中的辫子还有阿水翩飞的衣摆,眼中是一片死寂,仿佛被大火烧毁殆尽的草原,曾经的新绿不复存在,未来也不会再有生机,余下的日子,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芜和凄凉。

这样鲜活生动,想笑就笑,想跑就跑的阿鱼,他有多久没见到了。

还有他自己,曾经竟然这般不顾仪态、不顾体面的奔跑过吗?

谢玄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手心很快被泪打湿,他只觉心如刀割。

原来他不仅亲手杀了阿水,也亲手杀了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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